第一卷 風月 第48章 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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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急救室前的護士長虎著一張臉,惡狠狠地把權·修宜當成了殺人越貨拐賣人口的不良分子。她一個虎跳蹦到權麵前,雙手箕張,其聲勢不亞於烈虎門的長刀大陣。權見勢不妙,急忙刹住去勢,口裏大叫,“住手!”
護士長被他一聲大吼嚇得一愣。繼而她怒吼道,“我還沒吼你呢,你倒先來吼我了!”
白·暖跟在後麵追來,見狀不禁一樂。這個護士長和他可是熟人了。知道他和子歸都是法外人後,這位埋藏有一副俠肝義膽的護士長便對他們照顧有加。當然她要求的回報就是讓白·暖跟她說些江湖中的事。
眼看著這邊馬上要上演一出“假”義士怒扁“真”英雄的戲碼了,白·暖急忙也喊出一個“住手!”
護士長這回傻了眼。她衝白·暖叫道,“權家少君你還不知道這家夥幹了什麼好事吧?他……”
“可他是我夫君啊。”白·暖吃吃一笑,阻斷護士長的正義斥責道,“我總得問問發生什麼事了吧?”
護士長聽明白權的身份後,終是訕訕收回了高舉的手臂。她氣鼓鼓地說,“你問吧。怕不氣死你!”
權捧住極劇膨脹的頭,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因為重力失衡而造成腦袋和脖子分家的慘案。他苦笑了對白·暖說,“我剛剛不是跟你說過我在路上救了個人。他被西嶺毒門所傷。這事十一少也知道。剛巧到這邊的時候,他暈了過去。我就送他進急救室。他們估計全把我當壞人了。”
“那人呢?救醒了沒?”白·暖把目光轉向護士長。
護士長在聽到“西嶺毒門”的名號時臉色已經由憤怒轉為了驚訝和焦灼。作為一個資深的護士長,她自然是知道這個名號的意義。就像大多數醫護人員對“黑水關”也是充滿崇敬的一樣。
護士長搖了搖頭,沉重地說明一項事實:救護人員已經盡力了,但是沒辦救醒傷者。
“負責藥物治療的副院長已經打電話去懷仁醫科大學附屬第九醫藥研究中心。據說那裏最近來了一位師出黑水關的研究員。或者他能解救。”
護士長最後的話語讓權心中一動。他不動聲色地鬆下表情,對護士長提出了看望的請求。
“好歹人是我救的,且一路護送到這邊。讓我看看他總不會礙事吧?”
護士長點點頭帶著權和白·暖走去了重症監護區。
淡藍色的光滑牆麵上鑲嵌著落地的玻璃。玻璃的一麵是一架監控儀器,兩個護士目不轉睛地盯著儀器上顯示的關於病人的各種生命體征數據。玻璃的另一麵,斷被安放在高台上。他的雙眼緊閉,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和儀器。一個醫生正在調整化學藥品的用量。
其實法外人對醫院來說是一群比較尷尬的人。江湖中有兩條既定俗成的矛盾規矩。其一,所有法外人不得進入醫院尋仇。其二,所有法外人要死也隻能死在醫院外麵。
所以一般來說作為一個法外人如果最後隻能逃入醫院求生的話將被所有人恥笑。而作為醫院方麵來說,他們既不能對進入醫院的法外人見死不救也不願意卷入到任何一場無謂的武林爭鬥中去。
權站在號稱是擁有整個醫院最頂級設備的第一重症監護室前,突然感慨萬千。
“當初若不是有禦座王的手令,子歸不一定會被接收呢。”站一邊的白·暖也有感而發。
這樣大陣仗的折騰,還能為了什麼。
權和白·暖相視一笑。
至少現在斷是安全的。
因為必須等研究員來,所以權和白·暖隻能暫時離開。畢竟子歸那裏也需要人照顧。再說權·修宜的傷也許隻有白·暖知道狀況了。
他需要休息。
白·暖把手扶上權的手臂。一陣舒適如暖陽的純正內力便緩緩導入權的體脈。權略帶歉意地低頭看了眼白·暖。他收到的是白·暖和煦的笑容。
長廊的裏麵愁雲慘霧,每個醫院都有的景象。長廊的外麵烈日炎炎,一派盛夏風光。
白·暖一邊拉著權走在長廊上,一邊指給權看一些素城的地標建築。這個回廊其實也算得上是一個觀光的絕佳去處,除開它本身是在醫院裏這唯一一點令人不快的缺點。
突然白·暖放緩腳步。他慢悠悠地拖著權走在長廊上,就像一對情侶在漫步一樣。
“你認為所有的法外人都會遵守我們的‘約法’嗎?”白·暖故作親密地附耳對權說道。
權自然也注意到了窗戶外麵的異動。他笑了笑,低聲道,“也許這家醫院在打破常規地收留下一個身無分文的法外人之後,我輩中人也打算效法一下他們。”
“厲害嗎?”白·暖把目光一落,定在了權受傷的肋部。
權搖頭道,“不厲害,但是,夠狠。”
在權沒有看到的地方,白·暖的眼神已經凝結成冰。
“你去子歸那裏,我去收拾你的殘局。”白·暖鬆開手,朝權璀然一笑。
權目送了白·暖纖巧的身影轉到一處無人的樓梯口後就悄然消失於那道打開的氣窗口。於是乎,他對白·暖的歉意便隨著那輕盈的一躍越發沉重了一些。
回到子歸的房間,一屋子的丫頭小子都東倒西歪地在打瞌睡。權轉到禽林的床邊,和衣臥在他身邊。他親了親禽林細長的鬢腳,悄聲說了一句,“放心。保護你的能力我還是有的。”
閉目養神了好一會兒,正當權熬不住想要出去看看時他聽到了白·暖的腳步聲。
略帶沉滯的步伐讓權的心一下揪了起來。他翻身小心地下了床。撩開病床外的簾帳,權隻看到白·暖的衣袍一角閃進了盥洗室裏。
猶豫了一下,權還是跟了過去。
盥洗室裏傳來嘩嘩的水聲。權猛然打開門,卻看見鏡子前麵正揉搓著衣角的白·暖淚痕滿麵。
“什麼?!”白·暖吃驚地回轉身,卻一頭撞進了權的胸懷裏。
“傷人了嗎?”權抱住白·暖僵硬的身體,柔聲問道。
白·暖幹淨的袍子上此刻暈滿了淡淡的紅色。一陣陣血腥味充斥在盥洗室小小的空間裏。
白·暖雙手揉搓著沾濕了的衣袍,低頭道,“不。我想,她們大概跑不回去了。”
聽到白·暖幾乎哽咽的聲音,權心下一軟。剛剛壓下的歉意化作柔情綿綿密密地湧了上來。他托起白·暖的頭,一口攫住了那兩片尚在顫動的唇。
白·暖從未殺過人。他甚至從未傷過人。
今天,為了權·修宜,白·暖幹淨的雙手第一次沾染上了血跡。
“抱歉。”
他吻著,嘴巴裏麵含含糊糊地說道。
強忍著的淚終於落了下來。白·暖軟在權的懷裏,放任恐懼和罪惡伴隨著無止盡的淚一一流下。
他本無意傷人,更不用說殺人。可是當最後一個女子突然出現低聲向同伴報出禽林病房的位置和權·修宜的名字時,他再不能停止。
抱歉?
這可不是他想聽到的話。
白·暖張著淚水模糊的眼睛。視線裏屬於他的權·修宜居然清晰而深刻。
我想我是愛上了。
他在心中頹然地自嘲,終於放棄了一切徒勞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