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月  第40章 恨極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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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深情故事的後續是以另一個極端結束的。
    愛與恨就是光明和黑暗,容不得彼此。當他們纏繞在一起,我們能夠得到的是灰色的怨恨和永無休止的爭鬥。
    三草•槿在渾渾噩噩中看到那個美麗清冷的女子以手撫額親吻了那條巨大的蟒蛇。
    他以為那是某種祈福的儀式,或者是神人們與獸類說話的方式。
    他知道自己得救了。所以他放任自己昏了過去。所有關於上古神獸的驚人美麗或者是它們帶來的令人敬畏的恐懼都隨著雙眼的閉攏而沉於黑暗。
    三草•槿醒來的時候看並沒有看到傳說中千年一落葉的金色榕樹,當然也沒有什麼萬年一衰敗的鏡花。應該說世界上所有牢籠的所在都差不多是一個樣子的。石頭,寒冷,堅硬,黑暗,腐臭,這些就是牢籠的代名詞。即便是在通天宮,以上事實也不可辯駁地存在著。
    通天宮的仙人們似乎對闖入者的身份不屑一顧。盡管三草•槿在一醒來之後就說明了自己的來意並滿懷希望地說出了“黑水關”的名號。
    “這與我無幹。”看守的通天宮弟子拉了拉垂落到地麵的長袍,一邊淡淡地說道,“事實上,我從來都不知道黑水關是什麼。請你,安靜地呆著,好嗎?”
    三草看著那人臉上垂落的麵紗和纖塵不染的長袍,心裏不免絕望。
    那些麵紗和袍子都很好看。一眼望去是白色的,可是細細地看時卻發現上麵密密地用絲線繡著四時的花朵和許多不知名的鳥獸。衣袖和衣襟上的花紋古老而華麗,閃爍著星辰般的銀輝。
    可是,這些東西光看著有什麼用呢?
    那人站在牢門口,盡忠守衛著。幾個小時過去之後,他依然沒有打算離開去吃點什麼或者隻是去喝點水。他就像一座雕像一樣站在那裏,連肩膀都不曾鬆過一下。
    正當三草暗自心驚焦急的時候,另外一個人從上麵走了下來。
    三草認出那張臉的主人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急忙衝到牢門口,隔著鐵柵欄衝她揮手叫道,“恩人,恩人!快放我出去。我不是有意冒犯通天宮的。”
    祈塵的臉上也罩著麵紗,否則她一定會被祈明看到她臉紅的模樣。所以她咳嗽了一聲,盡量冷下聲調來對三草說話。
    “請安靜,黑水關的弟子。”她說,“你的闖入並未得到我們通天宮的允許。所以我現在要帶你去見執法長老。在她給出判斷之前,請不要任意妄為。否則我將不保證你的生命安全。”
    祈塵的語調盡管聽上去冰冷,但仍然讓三草暫時定下心來。
    他知道至少現在他還不用死。
    跟著祈塵走進通天宮,三草一路低頭盤算著如何來說服馬上要見到的“審判官”。腳邊的奇花異草甚至空氣中奇異的香味都未曾引動這位黑水關高階弟子的注意力。
    祈塵走在前頭卻不時回頭觀望一下身後的“囚犯”。他的表現實在令祈塵非常地困惑。
    祈塵是知道黑水關的。據她為數極少的山下的朋友告知,黑水關是個神聖的地方。那兒的弟子都是治病救人的良醫,心懷仁厚救人無數。通天宮裏生長著各種靈株異木珍惜藥草,照道理說眼前這個人現在應該兩眼放光地盯著遍地都是珍寶的植被樹木看才對啊。可他卻臉色凝重眼光閃爍,似乎在盤算著什麼。
    並未刻畫在她臉上的歲月讓祈塵在小小的疑惑之後有了洞悉一切的了然於胸。
    “過來,見過執法長老吧。”
    祈塵提高聲調提醒了一句,才把三草叫轉過來。
    三草尷尬地笑了笑卻馬上被眼前的瑰麗美景所震驚。
    那一處小小的白石台子被參天古木所包圍,看不到背景。高天之上是迅速流轉的白雲,聽不到風聲。三兩個石製的半人身燈柱裏閃動著紅色的火光。白色的石台上端坐著一個女子。她的手自然垂在膝蓋上,臉上並沒有覆著麵紗。沒人能夠說出她的年齡。她看上去很年輕,額頭一絲褶皺都沒有。可是她的眼睛深邃而睿智,卻是隻有長久的歲月才能賦予的恩賜。
    祈塵站到長老的身邊,微不可及地歎息了一聲。
    長老朝三草招了招手道,“不必害怕。上前來,讓我看仔細一點。”
    三草惶恐地站在原地。剛剛打好腹稿的一席辯解悉數在長老的一眼之下化為烏有。他的嘴巴嚅嚅地發出幾個意義不明的音節來,聽著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
    “你是為什麼來霧都山的?”長老問道。
    “采藥。”這次,回答的聲音顯得比較有底氣了。
    長老點了點頭道,“我知道黑水關。我甚至認識你們上代的關主。可是,霧都山上臨仙花盛開之處便是警戒線。往上是通天宮的禁地。你,作為門派的高階弟子應該非常明了這件事。”
    三草終於有了說話的勇氣。他深吸了口氣,道,“我知道。但是治病救人卻是我輩本分。聽得此處有這味藥引,我就顧不得其他了。”
    長老遲疑了一下,問道,“確實是為了治病救人?”
    三草立刻點頭,態度堅決。
    長老沉默了一會兒才對祈塵道,“你先帶他下去。我和其他長老商量一下再做決斷。”
    祈塵答應了,轉眸對三草一笑道,“跟我來吧。”
    若沒有這一笑,或者故事就不會朝著偏離主軌的方向繼續發展下去的。
    雖然隔著麵紗,那璀璨的笑容依然驚心動魄。三草失魂落魄地跟著祈塵離開,完全沒有注意到祈塵掩埋在麵紗下的不快和身後長老略略皺起的眉頭。
    之後的三天,三草就在通天宮狹小的一隅裏安穩落戶。休息的時候,他才猛然間發現他那條被神獸咬斷的腿已經接上了。他甚至都感覺不到疼痛。
    每天前來照顧他飲食起居的是祈塵。
    雖然心裏帶著一點不情願,但是祈塵在本著“人是我帶來的”思想上認命地接受了這項多出來的日常工作。
    三草眼中溢出來的越來越露骨的情感也讓祈塵感到害怕。
    那個男人簡直是想要把她一口吃掉。這比她遇到的任何一頭野獸都要可怕。如果可以的話,祈塵真希望當初她並沒有救回這個男人。
    當然,祈塵的種種思想作為另一方的三草是根本無緣知道的。至於向權•修宜轉述該事的一草•如雪更加是不了解的。她最後甚至在嫉妒心理的作用下把整個事態的發展略略扭曲成了一個拙劣的“以怨報情”的故事。
    後來被通知他被通天宮驅逐的時候,三草心有不甘地想要賴在通天宮多看幾眼祈塵而奮起反抗。洞悉他心理的祈塵當麵罵了他一回。言語當中多有刻薄的話語。經一草這麼添油加醋地一番加工之後,祈塵的形象就完全被塑造成了一個潑婦,一個不懂風情辜負了別人心意的忘恩負義女。
    “這有什麼?”權聽著聽著不由得笑了出來,“她本是侍奉諸神的人,摒棄世俗情欲本是常理。說到忘恩負義,還不知道是哪個沒良心的先見色起意的。”
    一草噎了一下。她喘了口氣,惡狠狠地把矛頭投擲向一派好整以暇的權•修宜,“你懂什麼?!摒棄世俗情欲?我呸!要不是槿師兄在下山之前看到那一幕,他或許還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可猜到那個清心寡欲的女人幹了什麼?”
    權對於一草的失態已經忍笑到肚子痛的地步了。
    這算什麼一派掌門,潑婦還不如。
    他痞子樣嘻嘻一笑道,“總不會在自我安慰的時候被你師兄撞見了吧?哎喲喂呀,說這話我可得遭天打雷劈的。”
    一草咯咯一笑,瘋笑起來。
    “要是那樣還說得過去一點。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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