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陽小侯爺晉亦玦，已經不是第一次跪在禦書房的屏風後麵了。
    可是，這還是他第一次作為一個囚犯跪在這裏。
    這次席卷了整個長安王族的動亂中，呂陽王就是作亂的七王之一，身為當今聖上四弟的他已經被投入大理寺中，同樣要問罪的，還有他的妻兒族人。
    今年年初方滿十四歲的晉亦痕，是呂陽王府唯一有可能被保全下來的血脈，傳言他的母親，呂陽王府側妃已經散盡家財用盡所有手段要朝中世交保他一命，連皇後娘娘那裏都得了一柄九色玉如意。
    晉亦玦跪在地上，現在是數九寒天，他背上暗青色的繡金小褂卻被冷汗浸透，黑白分明的眼睛緊緊盯住禦書房雕刻著蟠龍的地磚，像是要把堅硬的斕石盯出一個洞來。
    頭頂那股沉重的壓力，逼得這個十四歲少年渾身發抖，抬不起頭來。
    龍椅上坐著的那個人，是他父親的兄弟，是自己的嫡親伯父，和自己流著一脈相承的血液，就在一個月之前，他還在這張書桌上看過自己交的功課，威嚴而讓人安心地頷首。可是現在，自己的性命，整個呂陽王府的存亡都捏在他手裏。
    晉亦玦知道，隻要他一聲令下，呂陽王這個名銜，都會從曆史上被抹去，消失在這深不見底的長安中，就像落在朱雀大街上的水滴一樣消失，就像其他的那六家王府一樣。
    而長安仍舊是長安。
    “抬起頭來。”沒有情緒的威嚴聲音在頭頂響起，聲音不大，卻像平地裏一個驚雷，炸得晉亦玦的耳朵裏都轟鳴起來。
    他深知違逆君王的後果是什麼，顫栗著抬起了頭。
    少年因為恐懼而慘白的麵孔上，兩隻鹿一樣的眼睛噙滿軟弱的液體，可是身為王族的驕傲，卻讓他咬緊了牙關，讓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始終不曾落下來。
    這樣的倔強，和自己的那個四弟倒是很像。
    皇帝皺了皺眉，厭煩地揮了揮手，讓侍衛將這個呂陽小侯爺帶下去。
    紫衣的大太監，急趨歩走上來，跪在皇帝腳下：“皇上，二皇子殿下求見。
    在皇帝眼中，晉亦痕這個太子，是所有兒子中最像自己的一個。
    盡管長得頗為女氣，可是這個孩子的心智，比精於騎射的大皇子，更像當年披荊斬棘登上皇位的自己。
    就像這次的動亂，大皇子的外祖父家恒威大將軍絲毫沒有牽扯進來，他就已經撇清自己，整天往禦書房遞著折子。亦痕的外祖父林家和為首的乾王是掰扯不開的姻親關係，這孩子卻安安分分地在宮裏待著，就連老三老四在書房威脅他，他都不動如山。讓幾位太傅在皇帝麵前讚揚不已。
    這樣的偏愛，讓皇帝把來得很不是時候的晉亦痕放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