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裏的韋太後，仗著自己是一國之主的母親，極享無上的尊榮與顯貴。可到了夜裏，睡夢中的韋太後卻又完全是另一種模樣。熟睡之後，韋太後總是整個人蜷縮成團。她不是把頭深埋到膝蓋裏，就是把自己藏進被窩裏。不僅如此，韋太後還說夢話。那些夢話，雖然大都不成句，也連不成篇。可寒雪晶在旁聽了，卻多少還是猜到了些端倪。
    最先的那日夜裏，韋太後在睡夢中，喊出了‘柔福’的名字。看得出，韋太後對這個名字充滿了極度的恐懼。她不僅全身顫栗不止，甚至於還在睡夢中哭出了聲。
    韋太後在睡夢中的怪異表現，引起了寒雪晶極大的興趣。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韋太後要把所有人遣開十丈以外的距離。那定是韋太後知道自己熟睡之後會有反常表現，為了不讓人知道她的秘密，她才會不讓任何人留守她的寢宮。
    隻不過，韋太後對‘柔福’兩個字所表現出來的極大恐懼，卻讓寒雪晶疑惑萬分。寒雪晶知道，韋太後口中的‘柔福’，指的定是柔福帝姬。依吳皇後所言，柔福帝姬一直視韋太後為母。而她們同被金人俘虜後，又曾相依為命，共曆劫難。有了如此不同尋常的經曆，她們兩人之間的關係該當非常融洽，或者勝似親生母女才對。
    究竟是什麼原因，竟使得韋太後在睡夢中對柔福帝姬如此害怕？那僅僅是韋太後偶然間做的惡夢，還是所謂日有所思，夜才有所夢？
    為了弄清楚其中的原因，寒雪晶於是經常在夜裏偷偷出入韋太後的寢宮。她去了，就時常一待便是整個晚上。不過她也並非時常熬通宵，韋太後有動靜，她便醒來探查；韋太後無動靜之時，她就在離韋太後不遠的房梁上睡覺。反正韋太後遣散了所有太監宮女，而她又輕功高超，根本不用怕被人查覺。
    “這麼說，你在端午盛宴上獻舞，為的就是要刺激韋太後？”楊翎聽到那裏，出聲問道。
    “是的，我懷疑韋太後與柔福帝姬之間，定是還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真相。吳皇後說，她也曾經懷疑韋太後，懷疑韋太後處死靜善的真正原因，並非是為了替柔福帝姬抱不平。我現在想，吳皇後當年的直覺肯定是對的。”寒雪晶回答。
    “靜善？媛媛？小媛？柔福帝姬？”楊翎一邊說，一邊低頭深思了一會。然後，他抬頭說道：“林榮秘室裏的那幅宮廷仕女圖，是柔福帝姬。可那小媛，卻是靜善，對不對？”
    “公子果然聰明過人。”寒雪晶點點頭，用十分讚許地目光看了看楊翎。然後，她繼續說道：“依我看，林榮定是認錯了人，把靜善當成了真正的柔福帝姬。吳皇後告訴我，靜善死後，皇宮裏發生了一係列極為詭異的事件。不僅靜善的屍體消失不見，就連靜善寢宮內的許多東西，也都莫名其妙的憑空消失。”
    “如此說來，林榮四年前回聖心教，為的就是靜善。”楊翎說道。
    “靜善？難道聖心教還有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寒雪晶聞言，很是驚奇地問道。
    “不是起死回生。”楊翎搖搖頭，說道：“他要找的，是保持屍體永恒不變的藥物。看來林榮對柔福帝姬，也當真是癡情之至。”
    “屍體永恒不變？怪不得，怪不得我們見到那個小媛時，她看上去就象是剛睡著了一般。”寒雪晶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而後，她又問道：“公子，你說那林榮，他究竟知不知道，他的小媛其實並非真正的柔福帝姬？”
    “唉。”楊翎長歎一聲，說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雪晶，看來這皇宮，你是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
    “為什麼？”寒雪晶聞言，不由得大吃一驚。她當初進皇宮，為的就是要從中查探自己的身世。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些頭緒，又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
    “你獻舞，是想刺激韋太後，引蛇出洞。那這些天裏，韋太後對你，可有什麼舉動？”楊翎不答，卻是又反問寒雪晶。
    “舉動倒是沒有。”寒雪晶想了想才回答，“我也正覺得奇怪，明明端午那日她被我嚇得不輕，可怎麼這些日子卻這麼安靜？對了，說到安靜，韋太後這些個夜裏，睡覺倒是安靜了許多。以前她幾乎天天做惡夢，還說夢話。可這些日子，她好象都是一覺睡到大天亮。”
    “一覺睡到大天亮？”楊翎又低頭深思一會，然後才抬頭道：“雪晶，我現在先送你回宮。過半個時辰，我再去接你。今晚，我跟你一起去韋太後的寢宮走一趟。”
    “那我們不如現在就去，韋太後睡得早，現在去正是時候。”寒雪晶說道。
    楊翎搖搖頭，放低了聲音說道：“你那位義兄一直派人跟著你，你若不怕他明日找你問話，那我們現在去倒也無妨。”
    “大哥？”寒雪晶聞言，不由自主地抬頭張望。所幸楊翎身形比她高大了許多，他站在寒雪晶麵前，正好擋住了那些隨後跟蹤之人的視線。要不然，趙瑗若知道他派去跟蹤的人被寒雪晶識破，到時候恐怕定是一場為時不短的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