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幸福（下）
    當一切了然於心，當我知道自己還有十天好活，金錢，權勢，道德，自尊，驕傲……那些一文不值的東西通通被我舍棄，留下的，隻有欲望。
    不出所料，當我和唐煴出現在太陽下時，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看我們。與其說看我們，不如說是在看連著我脖頸與韻手腕上的鐵鏈。人們露出或鄙視或憐憫的表情，這些虛偽的生物，每一張臉看起來都像小醜，無一不令人發笑。
    扭過頭，鳳眼盯著我翹起的嘴角：“在笑什麼？”
    “沒什麼。”我沒告訴他在我看來人類是多麼的可笑，但是：“很幸福。”原來我們也可以並肩行走。
    進入最近的一間超市，隨手在第二層貨架上拿起一套裝在塑封袋裏的白色床單，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衣角被扯住了。我一愣，一般人，是不會靠近我和煴的，更別說拽住。超市裏，沒人願意在兩個怪物身邊挑選想要的東西。我和唐煴所在的通道，幾乎沒人。回頭看，是個孩子，大概四五歲的年紀。虎頭虎腦的，甚是可愛。
    孩子的聲音奶裏奶氣：“哥哥，可不可以幫我也拿一套？”
    小孩子顯然夠不到二層貨架的東西。我衝他笑笑，把手裏的遞給他：“給你。就剩下這一套了。”
    露出兩個酒窩，甜甜的道了聲謝。我以為他會走，可那孩子仍站在原地。我蹲下身子，和他平視，讓聲音盡量溫柔：“怎麼了？”
    小東西看著我：“哥哥，為什麼脖子上要帶鐵鏈？”
    “因為哥哥是壞人。”
    努力搖了搖頭：“哥哥不壞，”說著，還衝我搖搖手裏抱著的床單：“哥哥把最後一個都給小貝了。”
    小孩子就是單純，我伸手摸摸他的頭：“因為哥哥愛上了鏈子那一端的人。”
    小東西仿佛才注意到站在我身後的煴：“那他喜歡哥哥麼？”
    垂下眼瞼，我有沒回答。一個尖銳的女人叫喊著，發瘋一樣領走了小貝，將他懷裏的純白色被單扔回我的腳下，然後發出竊竊私語的聲音：“怎麼跑到這來了？你這死孩子，沒看到那兩個人不正常麼！下次非打死你不可！”
    我知道那孩子雖然被牽著，但一直扭頭看著我，就像是在索要答案。過於清澈的眸子讓我憤怒。那樣的幹淨……憑什麼？想要將那份單純玷汙，想要撕裂，想要更多的鮮血，想要……殺戮。
    身後的體溫徒然上升，唐煴俯身趴到我背上：“崔哲言。明明是惡魔，裝什麼天使？嗯？”
    我撿起腳下的包裝依然完好的床單，身體承受著唐煴不輕不重的分量：“無論是什麼，我愛你。”我沒有回頭，看不到此時煴的表情。
    唐煴從我身上起來，又從貨架上拿了一套紅一套黑的床單，扯了扯手上的鏈子：“走吧。”
    從超市裏繞了一圈，除了三套被單以外，我們還買了一些酒水和食物。那間高級公寓裏裏什麼都沒有。可就算是這樣，我仍然可以活下去。在血食的輔助下，唐煴也不會死。可煴並不喜歡這樣，畢竟他還是人類。
    回到公寓，我將被鮮血染成黑色的床單扔在了地上，拿出純白的新單子。正準備鋪上，卻被唐煴阻止了：“今天不要用白的。”說罷，他拿出那套豔紅色的單子，展開鋪在了床上。躺了上去，向我伸出手：“崔哲言。今天，陪我一個洞房花燭好不好。”
    我著了迷似的死死盯著半臥在鮮紅之中的人，看著我發怔唐煴不由嗤笑，猛的一扯鏈子。我踉蹌了下摔在床上。
    我們不是沒做過，更省去了本該青澀的扭捏，像兩隻野獸，相互撕咬著，啃食著對方。想要什麼都不剩下，想要那個叫唐煴的人類完完全全的屬於自己，拆其骨，食其肉，飲其血，真真正正的融為一體，是不是這樣，就可以挨過那漫長的，猶如荒蕪的時間？
    “唔！”
    我聽到唐煴的悶哼，一下子，醍醐灌頂。舌尖有些許滾燙的紅色血液，蠱毒一樣令人難以割舍的腥甜。
    唐煴的頸間被我咬破了，傷口並不深。但那雙鳳眼，卻冰冷起來。
    “對不起。”
    我沒有直視他的雙眸。那瞳孔中異樣冰冷的溫度，讓我感到恐懼。因為是同類，所以才了解，放下一層層的戒備，卻受了傷，就好比背叛，無法忍受。
    我喃喃著道歉的話，小心翼翼的接近他受傷的部位，想用唾液幫他愈合。然而，就在舌尖與脖頸快要接觸的一刹那，唐煴猛的翻身把我壓在身下，單腿用膝蓋壓在我的胸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