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恐懼
    把唐煴抱到床上，看他的呼吸逐漸平穩，我放下心來，靠著床沿坐在地板上。
    身體的溫度似乎比冰涼的地麵還冷上幾分，我雙手環膝，把頭埋在黑暗裏，不自覺的勾起嘴角。十天，至少這十天，我們是在一起的。定下血食對唐煴的影響並不大，但我則不同。這種感覺，就像是比鋼鐵還堅固的鎖鏈梗製住咽喉和翅膀。即使把羽翼收了起來，仍然像是被束縛。
    我用血食定下了牢籠，困住的卻不是唐煴。
    街上的霓虹不再閃爍，取而代之的是月亮的清輝。一切都安靜下來，不期然的，我聽見了床上少年的吐納聲。
    我隻有呼吸的時候，才會想你。
    我隻有想你的時候，才會呼吸。
    抬起頭，我看見月華灑在他的臉上，睫毛有些顫動。我伸手取下他的眼鏡，放在床邊。隔著細微的距離，用手指一遍遍勾畫著唐煴棱角分明的臉龐。
    唐煴的胸腔不斷起伏，那是作為人類還活著的證據。而作為吸血鬼的自己，除了左胸口的那塊肉一直在苟延殘喘的跳動以外，沒有任何東西證明我還活著。直到遇見唐煴，一種名為痛苦的感覺讓我上了癮。
    冰冷的月光漸漸被熾熱所替代。人們覺得陽光會讓吸血鬼死亡，可那些都是荒謬的猜想。
    “嗯……”就像破曉一樣，天亮了，他也醒了。丹鳳眼緩緩睜開，墨玉一樣的眼珠在有了焦距的同時，也蒙上了一絲恐懼，更多的則是冷漠。
    我苦笑了一下，側頭問：“你醒了？”
    唐煴坐了起來，拿起眼鏡戴上。一係列的動作連貫卻不失優雅，過於完美的就像是在刻意掩藏什麼。
    恐懼，人類最難掩飾的情感之一。瞳孔細微的收縮，連手都有些顫抖。就這麼怕我麼……我坐在地上沒有動，回過頭不再看他。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沒想到他第一句竟然會問這個，還以為他會先擔心蘇伊芯。既然如此，那我可不可以自欺欺人的以為，他在關心我？
    我盯著地板出神，試著張了張嘴，卻怎麼也說不出那三個字。因為我害怕。害怕他知道真相以後的恐懼，害怕他毫不吝惜的將那份卑微的感情踐踏。
    “放心吧，我不會傷害你的。”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句話。
    “不會傷害我？”唐煴有些好笑的把手放在自己的頸上：“那麼。昨天晚上的那些算什麼？”
    “……”我無言以對。要怎麼開口，才能把對他的傷害降到最低？
    人類的體溫從肩膀處傳來，我驚訝的扭過頭，看著唐煴放在我肩上的手。修長的手指從肩部摩挲到我的下顎，他用手指挑起我的下巴。這樣曖昧的距離竟然讓那些被束縛的感覺變淡乃至完全消失！
    “崔哲言。”
    應聲，我抬起雙眸，四目相對。突然，他的手離開了我，不自覺地想湊上去。
    “啪——”結結實實的一巴掌落在了臉上。
    “真夠賤的。”
    我用手捂住臉，把頭埋回雙膝間，抱住自己。至少，他還在身邊。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