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夏爾不知道那些能夠奪取人類性命的疾病對惡魔來說是不是如那些妄圖撼動樹木的蚍蜉般可笑。就像自己曾經以為的那樣。
    可是他現在確實在疾病的進攻下節節敗退。
    人類就是這樣，需要在短暫而又長久的幾十年生命中不斷經曆，不斷顛覆。顛覆，生命的本質。
    他曾經對那些因病而退卻的人嗤之以鼻，認為他們懦弱，膽怯，不值一提。但是他一樣躺在了床上，與曾經撫額就能稍稍緩解的疼痛不同，那種即將要四分五裂卻骨斷筋連的感覺令他幾乎癲狂。
    明知道執事可以緩解這樣的痛，可是他的喉嚨似乎有火在燒，吸入口腔的空氣根本不知冷暖。而且，他不允許自己軟弱，也不甘心這樣依靠。或者，他在等待，他在期許，他在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中仍然選擇了默默地盼望著什麼。
    他就像一個被世界遺棄的孩子，像塞巴斯蒂安不在的那些黑夜裏，蜷縮在床上，努力安撫著疼痛。不同的，隻是那疼痛，源自於心還是身。
    “少爺！”
    夏爾幾乎在瞬間要昏厥過去了，執事驚慌的聲音傳來的時候，一種壓抑了疼痛的莫名的感覺襲擊了自己，卻讓自己瞬間想要放棄堅守的陣地。一切，交給執事就好，交給惡魔就好，交給塞巴斯蒂安就好。
    可是他不能允許自己再這樣懦弱，每一次都將所有危險和破爛不堪的情況丟給執事處理。
    “塞、塞巴斯蒂安……”他想說更多的話，但是喉嚨傳來的痛又讓他什麼都不想說。
    “少爺……”執事的手臂環住了自己，額頭貼在自己的額頭上，腦袋裏的痛似乎銳減了許多，惡魔的力量使疾病以能夠明顯察覺的速度一潰千裏。
    夏爾卻突然有些懷念片刻前還停留在體內的痛，全身的輕鬆代替了剛才某種濃重的情愫。
    可是不待他過多懷念，夏爾發現褪去驚慌的執事此刻麵無表情。
    惡魔的心思不容易摸清，夏爾不知道為什麼，可是卻知道塞巴斯蒂安是在生氣。
    生病不是你的錯，不能夠呼喊也不是你的錯……明知道你也不想，可是，還是會氣，氣你為什麼這樣一個人折磨自己。
    塞巴斯蒂安強有力的心髒不安地跳動，明明經曆了那麼多的歲月，為什麼自己會變得這樣幼稚？
    況且，這場莫名其妙的病，元凶真的隻是那些可憐的病毒嗎？
    夏爾看到執事慢慢露出微笑，然後壓過來，幾乎能看到那閃爍光芒的利牙。但是仍然沒有咬，執事隻是勾勒他的耳廓。
    夏爾微笑，因為執事終究不能自己地不斷地收緊著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