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風雨聽幾聲(謀略篇) 第六十七章 水冰寒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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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爾醒來的時候是在深夜,那個神秘男人剛剛離開不久,她看見晚雩頹然跪坐在地上發呆,臉色難看的可怕,月光打在她的背上,顯得她是那麼的無助。她想起了夢境中,那個男人說過的話。
不被守護的滋味是孤獨的,可是,她可以去守護別人……
“姐姐……”她微微曲動手指,竭盡全力喊出了那兩個字,卻輕的像風中的落葉,幾乎聽不見。
晚雩的背輕輕一震,隨後驀地抬起了頭,她拭去眼角的淚水,飛快走到床邊,握住莞爾伸出來的手,急急問道:“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疼啊?哦對了!睡了那麼久口渴了吧?我去給你倒水。”
她又匆匆起身,然還沒走一步手就被握住,回頭,但見莞爾掙紮著要坐起來,她的臉色在清冷的月下顯得尤為蒼白,感覺就是一張白紙包在了骨頭外麵,晚雩心頭一跳,忙小心地將她按回去,柔聲說道:“你快躺下啊,小心傷口裂開。”
莞爾這才注意到右胸有痛感傳來,她眉頭一攏,痛呼一聲,整個人蜷了起來,然渾身上下本沒什麼感覺的各處傷口因為她的動作而傳來痛感,她嗚的一聲,倒在床榻上一動也不敢動。
天漸漸亮了,晚雩叫來了慕盈,她為她細心把脈之後,嘴角掛著微笑,又開了一副方子。
“已經度過危險期了呢!接下來就是調養了,她身體底子還不錯,很快就會好的。”將藥方交給下人,她看了眼冷若,對他報以一笑,隨後在他的感激中走了出去。
經過庭院,眼角瞥見沐溱和沐驚濤站在假山下不知道在說什麼,但見沐驚濤臉色很不好看,而沐溱也麵有憂色。
她收起了平時的活潑調皮,溫順的就好像一隻小綿羊,款款走近,對沐驚濤屈膝一禮,柔聲說道:“父親,相公。”
沐驚濤很是慈愛地攔住了她屈膝到一半的身子,笑眯眯說道:“盈盈怎麼來了。”
慕盈莞爾一笑,道:“剛剛去看了紫姑娘,從從那兒回來呢。”
沐溱的臉色在聽到紫姑娘三個字的時候有些變化,他拉過她,看了一眼沐驚濤,輕聲說道:“莊裏不能再留他們了。”
“為什麼?”她脫口而出,聲音稍大了些。
沐驚濤一手搭在沐溱的肩膀上,衝他搖了搖頭,沐溱隻能閉嘴。慕盈見他們諱莫如深的模樣,心裏暗暗起了疑。
回到房間,沒有了別人在,沐溱這才將事情道出。
原是失蹤了的四明門主的屍體在城外的樹林被發現,且被發現的時候,因為身中劇毒,屍身已經開始腐爛,奇臭無比,幾丈之內能熏死個人。
四明門的弟子聚集在沛州城,嚷嚷著要為門主報仇,可這凶手,卻如石沉大海,根本杳無音訊。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封差點被丟掉的挑戰書,可是挑戰書上的落款是無名氏,根本無跡可尋。
在莞爾一進莊子的時候,沐驚濤就開始懷疑莞爾的來曆,而現在知曉了曆陽一事,更能確定她就是殺害曆陽的凶手。
他看過曆陽的屍體,自然也發現了他當腹一劍。暗道莞爾年紀輕輕竟能有如此淩厲的劍法,當屬奇才。隻是這樣的奇才,竟會是個殺手。若將來對莊子不利,豈不養虎為患?
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他們繼續呆在莊子裏,勢必會被發現行蹤,我們必須將他們送出去。”沐溱完全理解錯了沐驚濤的意思,一臉為難地對慕盈解釋。
看著他凝重的神色,慕盈果斷地反對:“莞爾的傷還沒好,需要靜養,我們怎麼能送他們走!?萬一被發現了,不是羊入虎口嗎!”
天暮,慕盈照例去查看莞爾,看到她臉色變得好了很多,心裏寬慰不少,此時正巧下人送來藥,她順手接過,揮手示意下人出去等候,又屏退了左右,讓整個房間隻餘下自己和她。
“我來喂你吧。”她衝她笑了笑,舀起一勺藥。
莞爾看著她輕巧的動作,微微一笑,說道:“少夫人,聽姐姐說,你和我們是一樣的。”
慕盈的手一頓,抬起了頭,莞爾看到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隨後含笑點了點頭。
藥有些燙,她低頭輕輕吹了幾口,想要把它吹冷些,然剛湊近黑漆漆的藥汁,就聞見了一絲細小的異樣,手停住,隨後臉色悄然一變。
莞爾四肢無力,還不能自己喝藥,她等了她很久也不見她喂藥,不禁奇怪,道:“怎麼了?”
慕盈細長的眉一跳,隨後極不自然地笑了笑,說了聲沒事,然剛說完卻又站起來走了出去,她的腳步極快,一下就消失在了莞爾麵前。
門被輕輕關上,屋子又入了詭異的安靜中。莞爾狐疑地望著關上的門,抿緊了嘴唇,耳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微微側頭,入目的是一道黑色的身影。
“這藥有問題。”冷若負手而立,犀利地望著門,輕聲說道,“我去看看。”說罷便一個閃身消失在了莞爾的麵前。
沐家莊秉承了江南園林的秀麗,竹塢曲水處花石環繞,因是冬天,許多花木都凋零,隻餘下光禿禿的枝椏。一些石縫因長年照射不到陽光而長出了厚厚的青苔,看上去頗有一些歲月古樸的風格。
冷若悄悄跟著慕盈來到了春華園,但見她一路怒氣衝衝,嚇得丫鬟仆從不敢與之多說一句話,紛紛退避三舍。
“沐溱!你當時是怎麼跟我說的!”怒火在她一進門就噴薄而出,嚇得沐溱手一抖,一滴濃墨滴落竹簡。
他放下筆,奇怪她的無名火從何而來,便道:“怎麼了?”
慕盈一把將袖中的藥渣扔在桌上,氣得眼睛眯了起來,“你還問我怎麼了?這是什麼?你想毒死她!”
沐溱看了她一眼,走過去捏起藥渣子放在鼻尖嗅了嗅,隨後又淡定地放下了。
“不是我。”他望著她的眼睛,隻說了這麼一句話。
冷若掀開屋頂的一片瓦望下去,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嗬!果然是毒藥!
冷若正待繼續聽下去,忽聽不遠處傳來厚重的腳步聲,心頭一凜,忙矮下了身子。
“是我!”說話的是沐驚濤,他半長的胡子緊貼著下巴,顯得他猶如北方大漢一般粗獷,明明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美男子,卻越老越粗壯。
慕盈很不理解他這麼做的原因,不免有些埋怨:“父親,您究竟想幹什麼啊?”
沐驚濤很不滿意她這個語氣,言辭嚴厲,拂袖微怒:“外麵四明門嚷嚷著要給門主報仇,遲早會查到我們頭上,沐家莊好不容易在江湖上有點名氣,怎能就這樣被毀掉?!倒不如殺了她,將她交給四明門,以正我名!”
慕盈的臉憋得通紅,卻無法反駁他,沐溱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衝她輕輕搖了搖頭。
沐驚濤走了,帶著長者的威嚴驕傲離去,卻讓慕盈窩火得很。
“盈盈。”沐溱扶住她的肩,低低喚了一聲,然這一喚,卻叫慕盈一股子邪火全發在了他身上。她一把拍掉他的手,轉頭憤憤瞪著他,“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正義?就為了博得一個好名聲,連求證都不做,想冤枉誰就冤枉誰?”說著,又有些委屈,秋水般的瞳光流瀉出絲絲不甘,“你總是這樣,做孝子也不是這樣的做法啊!難道父親錯了我們也要照單全收嗎?是不是他讓你娶妾你就娶啊!”
沐溱有些頭疼,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很長的時間,兩人成親已經好幾年了,卻從沒傳出喜訊,沐家莊上下多多少少有些著急,尤其是沐驚濤,字裏行間總是透著讓他娶妾的意思。
可是,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啊……
他低頭捧起慕盈的臉,輕聲哄道:“當然不會了……盈盈,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啊。”慕盈扭過臉去不看他,臉頰氣鼓鼓的,有點孩子氣,沐溱輕笑一聲,“你也知道父親為什麼希望我娶妾了。他隻是心急而已,如果,你肯……”
慕盈眉梢一吊,立即拍到了他的手,後退一大步,像防什麼一樣防著他,“不行!我還沒到二十一歲生日呢!”
然沐溱顯然是不願意和以前一樣放過她了,他上前環住她的腰,迫使她和他臉對著臉,耍起了無賴:“還有幾個月而已,非得那麼死磕麼!”說著閉眼吻了過去。
慕盈躲無可躲被結結實實親到,心道再堅持的話,可能真的要有小三介入了,便幹脆不再閃了,雙手回抱住他的腰,將自己貼向他……
冷若在屋頂看到了一幅活春宮,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他鎮定若常,悄悄把瓦蓋放了回去,縱身一躍便往廂房而去。
弘農城內有一家酒樓,名喚秋水閣,五層八角,各層大小屋頂交錯重疊,翹角飛舉,威風凜凜地戳在整座城的中心,俯視著來去的行人,赫然成了城中酒樓業的頭領。凡是富賈權貴,來了弘農城,大多都愛來這裏吃上一頓美食,也不算白來一趟。
從頂樓陽台往下望去,可見絡繹不絕的客人來往於閣內閣外,行人之多,使之看上去就像一條小小的河流。
“公子,菜都上齊了。”仆從打扮的人輕聲來到男子的身後。
男子雙手放在欄杆上,目光落在人群中的一對孩子身上,嘴角微微一勾,饒有興趣地盯著那個他們。
本是不經意的一瞥,卻見到了叫他吃驚的一幕。但見前方有一個大人舉著重物快步走來,因兩個孩子身形太小,他根本沒有看到,眼看就要撞上去,小女孩拉住男孩飛快往邊上一閃,手掌輕輕一推,那壯漢就哎喲一聲,身形不穩起來,然後轟的摔在了地上。
誰都沒有注意到究竟發生了什麼,都以為是壯漢自己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路過圍觀,上前搭手,唯有那個男子看得清清楚楚。
許是感覺到了他的注視,小女孩抬起了頭……
四目交接處,男子看到了一雙清澈冷漠的眼睛,他心頭微微一震,隨即加深了嘴角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