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寶兒
    他抬起素白的右手，握住筆輕輕劃過那對柳眉，鏡中的人兒比女兒家妖嬈百倍，那雙丹鳳眼有些嘲笑地看銅鏡中不遠處站著的人，輕笑幾聲，對在替自己梳發的人說：“你撿來的果然是個小跟班。”替他梳發的人不應話，一絲不苟地梳著他的青絲。那人覺得氣悶，蹙起眉頭，咬了咬唇，忽地不想與身後那人接觸。
    “徐子墨，你過來替我梳，你家公子替我梳發我可受不起。”說罷便抬手撥開三生在替他梳發的手。
    正在那津津有味聽老生給武生說戲的我，一聽見謝曄的聲音連忙小跑過去，生怕三生受他的氣。洛生微笑地把梳子遞給了我，我隻得接過木梳替他梳發。
    “我倒瞧不出你手那麼巧，梳得挺好的，跟誰學的？恩？”謝曄柔聲問道。
    “我家公子。”
    謝曄笑，似是有些嘲弄，“嗬，倒也是名師出高徒。可惜你家公子一點也不懂人情世故。”
    “我家公子懂。”
    “哈哈哈……你家公子懂？你家公子若是懂也輪不到是我來唱天棚的戲。若是懂，也輪不到我去拿閩大老板的賞錢，”謝曄一邊說著一邊扶著鳳冠，“子墨，你說是麼？"
    我不應，心中不忿卻不能表露。
    洛生變了臉色，“閩老板？……曄你還……你還……”
    謝曄輕笑一聲，正要回話，卻有小廝小跑過來，在謝曄耳邊細語。
    “知道了。和閩大老板說曄兒唱完戲就立馬去。”謝曄淡淡回道，“我也是時候準備出場了，洛生還要到京棚是吧，子墨好生侍候你家公子。”說罷便起身綁緊長菱，甩甩水袖就走向班主那邊。
    我回到三生的身邊，“公子、公子，公子？我們走吧。”抬眼看見三生神色哀傷地看向謝曄。他聽見我的聲音，點點頭。和我一起走出了天棚。
    洛生一路上難得地沉默，他向來都是與我多話，見他這般我不由擔憂起來，“三生？你……”三生見我臉有憂色，笑了笑安撫我，有些猶豫地開了口，“子墨……人是不是可以變得很徹底？”
    “三生想問的可是謝曄？”
    “他從前是個很溫柔總是照顧我的師兄……我被師父責罰的時候他總是護著我，我練戲把嗓子練壞了他就偷溜出去給我買藥，每逢花燈時節總是要偷偷帶我出去玩……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三生。”
    “嗬嗬，走吧走吧，這般磨蹭下去，怕是要遲到了。”
    “恩，好，三生，今個花燈時節，我陪你去看。好麼？”
    三生聞言，看著我輕柔地笑了，“好。”
    那晚回到府中，我與三生二人遠遠見劉管事向我們走來，便走快幾步，隻見管事身邊還跟這個身穿奴仆衣衫背著小包袱的男孩。還沒走到跟前，管事便向三生作了個揖。
    “公子，安王府送來了個伶俐的小廝。”管事恭敬地在洛生跟前，似乎看不見洛生的不滿。那小男孩地機靈立馬上前一小步，低下頭乖巧道：“奴才喚作叫寶兒，王爺命奴才好生伺候，王爺知公子歡喜品茗，特讓奴才帶好些上好茶葉，都是些還沒開封的貢品呢！”
    “我不需要新的小廝。子墨在就很好了。”洛生蹙眉看了看寶兒，覺得煩躁。我聽見那清脆的聲音，不由自主細細打量那孩子，名叫寶兒的小男孩相貌清秀，雙眼靈動，這般機靈考言，應是安王精心所挑吧……
    “王爺吩咐了，讓奴才給公子的貼身小廝減輕的活兒。”洛生還待說什麼，我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阻止他，王爺送來的人，怎能說不要就不要。王爺還是派人來了啊，我這般想著，再打量打量那孩子，這孩子倒是與從前孤兒院那些孩子一般可愛，如今，他們還好嗎……
    “小寶兒，我是徐子墨哦。可以叫我子墨哥哥。”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小寶兒似乎很錯愕，愣愣的叫到：“子墨哥哥。”
    洛生見我這般喜歡小孩子，便斷了拒絕的念頭。“辛苦管事了，過些時候洛生定會親自
    到安王府謝恩的。”
    管事聞言欣慰點頭，“公子明白就好。”
    我牽起還在發愣地小寶兒走向院子，“子墨先帶小寶兒到房間安置。”我躬身拜過管事和洛生。
    小寶兒不知道怎麼了，方才那些伶俐醒目全丟了，隻呆呆地跟著我走。
    “小寶兒，若日後跟著公子，可不能喚自己作奴才了。要叫自己寶兒。”
    寶兒更茫然，“為什麼？”
    不由得暗暗無奈，想了想便道：“因為寶兒這名兒好聽啊，寶兒寶兒，是我們的寶了。”
    寶兒一聽不知如何反應，在就到了房間的時才喃喃說：“……當真奇怪。”
    我也不應，將他帶到房中，“日後你與我一起住在這吧。”
    寶兒瞪大眼睛四處打量，“不、不是要帶寶兒到下人房嗎？我？我可以住在這裏？”房中雖然樸素，但比起一般下人房實在好太多。
    “嗯，公子這裏從來沒有下人。而且公子也不刁鑽，在這府中，要注意的大概也是如何和管事還有其他公子的好好相處了。日後你就會習慣了，先去替公子茶吧，雖然嘴上不說，其實公子該是喜歡這些茶的。”隻是不喜送茶的人吧……"可惜公子隻找了我這個不懂煮茶的小廝。”
    寶兒應了下來，正想踏出房門，“趁這個機會，讓寶兒教教如何煮茶，你看可好？”我笑道。
    “好。”寶兒低下頭，似乎還是很不習慣與我相處，是因為陌生麼？和從前那些孩子相比很不同，缺失了一份純粹和天真……成熟得不像話。時代不同
    “想不到這府中也有這些器具，這樣的話日後便可以給公子煎茶了。”寶兒看著管事和茶磚一起送到公子房中的各種茶具，眉眼間竟有些笑意。
    “煎茶？”
    “恩，煎茶工序比煮茶要為繁雜費時得多，也因為如此，多半是皇族才會以煎茶為主。”
    “寶兒懂的東西真多！我可是半點都不懂。”
    寶兒紅了一下小臉，“我爺爺是宮中的茶師，所以王爺才派我來服侍公子。”
    “王爺……”我隻能心中暗歎，三生今生是不可能回應他了，隻盼王爺能沉得住氣不對三生下手。隻見寶兒偷偷望來，我收了神色，“小寶兒，快教我吧！”
    笑起的雙眼遮蓋住擔憂，小孩兒，果然還是無知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