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隨君
    雕鏤金琉，洛生在那寬大的殿堂中唱起了一出哀怨，聽管事說，喬王爺喬諾諍總愛點些傷感的愛情戲。我低眉悄悄觀察那個王爺，神色中竟是異樣的狂熱和迷戀。這令我一陣不安，也許我該提醒洛生多點提防之心。
    那種事情，怎會有什麼好結果，多是兩廂糾纏相互傷心為結局吧……王爺倒也是個可憐人。
    一曲終罷，洛生施禮請辭。
    “洛生……洛生……你能再唱一曲與本王聽麼”喬諾諍說完便倒頭昏去，嘴中似乎還在喃喃些什麼。
    “王爺宿醉，請您安心休息。李公公，王爺就拜托您了。”
    “這是自然，這是這次的酬勞，洛生收好了。”
    “子墨，替我收下吧。”
    “是，公子。”我一步上前恭敬地接過銀子。
    李公公看了看我，說：“好好照顧洛生，要是有閃失唯你是問。”
    “是，子墨知道。”
    “李公公莫要緊張，子墨很讓人安心。”洛三生笑著回應，“洛生這就告辭了，拖久了班主會擔心的。”
    “好，一路上小心。”我們恭敬拜別李公公便離開。
    “子墨，方才看你聽得挺入迷，你覺得我唱得可好？”
    “三生的戲，自然是最好的。子墨覺得，更入迷的是王爺。”
    “王爺啊……我一直覺得他怪怪的，自從初次獻藝，他便讓我時常到王爺府上唱曲，每次我唱得差不多了，他都醉昏了過去。有時醉的還沒昏，我也被李公公遣去服侍王爺喝酒。”三生蹙眉，似是覺得煩惱。“這唱曲錢是不少，若他不是王爺，我是不會來的。也不貪那麼些錢銀。”
    毫無證據，僅憑自己揣測而生的不安，或許不應告訴他喬王之心。暗歎口氣，“現下我們回戲班嗎？”
    “自然不是，今晚應是剛好到了要去茶館唱戲的時辰”
    我微愕，覺得奇怪“三生作名伶也要賺這些閑錢麼？”
    “不是，”洛三生微笑，“隻是戲班想要長久有好門路，須得和多些人打交道，偶然派一些有名氣的戲子到酒館茶館唱戲，能打好交道還能博得好名聲。於店家與我們戲班也有利。這般說，子墨可是明白？”
    我點頭，“明白了。”
    “子墨你看，”順洛三生指著的方向看去，是一個畫糖畫的老人家，“自我隨娘親到戲班至今已有十餘年，十餘年，那老人家都在那裏買糖畫。從前我想不明白，一個人怎能風雨不改的每天到同一個地方，做同一件事，畫糖畫的老伯，茶館門口賣蒸糕的沈三娘……不知為何，現今卻有些許明白了。”
    “明白什麼？”
    他笑，“沒什麼。”
    聽他一席話，我有些恍惚，洛三生柔和的眼神落到我臉上，在完全陌生的世界裏，有這麼一個人可以跟著，我隻覺異常安心。
    “子墨發什麼愣，走吧，去茶館之前買些蒸糕給你坐在茶館聽戲”
    “這……”
    “其實是我掛念三娘的糕點……走吧。”洛三生不由我分說，推著我向那雅玄居走去。
    許多年以後，沈三娘的蒸糕，洛生在清幽茶館中清麗婉轉的聲音，依舊深深刻在心頭。那時我和洛生尚且年少，第一次到雅玄居，可笑自己會以為可以那樣伴他一生。
    完全忘記，戲子，在那些時代終究隻是權貴拿捏在手中的玩物。
    我和洛三生回到戲班，三生偏隨班主遣來的下人走了，讓我先回院無事子不要待他，我無奈地答應了。……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由衷微笑，暗暗覺得自己好運氣，跟了三生這麼一個好人。穿越……也許是命定的事。
    我心想既然無事便早早回去歇息罷。不料路上卻遇上了管事。
    “子墨。”
    “劉管事。”
    劉管事笑笑，“子墨現下無事吧？”
    “管事可有事吩咐？”
    管事笑更高興，“子墨果然是聰穎心細，有你跟在公子身邊，班主自然是放心不少。”
    “管事過譽了。”我謙遜地答道。
    “隨我來罷”我默默地跟在劉管事身後，走到了管事所住的房中。心中被扯出了憂愁。
    劉管事關門，轉過身麵對我，他從袖中拿出一塊玉佩。“你可知，這是誰的玉佩？”
    “火鳳凰……”不錯，翠玉雕的是一隻栩栩如生的火鳳凰，鳳凰叼枝葉……“子墨不知。”
    “這是當今喬二王爺的玉佩。公子離開不久後，王府遣仆人送來給公子的。”
    我接過玉佩細心收入懷中，“子墨今晚便將這玉佩交給公子。”
    管事深深看了我幾眼，開口問道：“子墨如此聰慧，隨公子到王府，看出什麼？”我心中一跳，直覺管事說的便是王爺對三生的心思，但那些話可以說出來的麼？終究是要有所顧忌。“子墨不敢妄言。”我低頭直視劉管事。
    “這般說，子墨是明白我說什麼了。此佩玉乃那人貼身玉佩，我想公子早晚也須隨了那人。雖說當今除了我們戲班，其他戲班難以立足，但戲班還是多少依仗了皇家。你也明白個中幹係，公子那邊，你還是多加勸慰。早日做好準備，總好過臨時惹到麻煩。”
    我聞言不敢動作，年少的我掩蓋不住自己的慌張與不安。
    管事仍是用深沉的眼光看著我，“子墨，公子麵上雖對人隨和，骨子裏卻是過於清高。些許清高能勾來貴氣，過於清高卻是不好的。這些話，我本不該說，如今看子墨有慧心，倒是生出了讓你想法子的念頭。”
    “我……”慌張之下竟忘了恭遜“我…雖然明白…但怎可讓他……”讓他走這條不歸路……
    風華絕代堪比鳳凰的洛生怎可墜於名為權勢的囚籠之中？那不是滅了他的光華，是……要了他的性命啊！
    劉管事歎了口氣，向我走前一步，拍拍我的肩膀。“子墨，你可知京中那麼多戲班，為何獨我們能依仗皇家？”
    我茫然搖頭。
    “公子的容貌多少遺傳了他娘親……當年他娘親瑤姬亦是戲班的台柱，年輕時，與當今聖上有過段露水恩緣……"劉管事憶及往事，第一次在我麵前蹙起眉頭，似是十分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