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朱火城外，一聲聲巨響轟鳴，硝煙彌漫。
    朱火城的護城大陣已經啟動，層層疊疊的符文籠罩了整個朱火城。
    “快！快換晶石！”
    “白癡！給我瞄準一點！”
    十八架魔晶大炮排列在戰場後方，炮身流暢，漆黑如墨晶，有士兵前後奔跑，忙著更換魔晶，有士兵控製著魔晶大炮的方向，有士兵拿著火把，一下下觸著垂下的火繩。
    “全部瞄準一點！不要分散攻擊！”伊賽揮舞著手臂，大聲嗬斥著，同時還要對戰場進行指揮：“隊形不要散！有空缺的馬上來人補上！”
    他有些疲憊地上閉眼，搖了搖頭，又睜眼喝道：“魔法師注意配合！不要搶節奏！”
    “長官，你沒事吧？你已經三天沒休息了。”旁側有人上前，擔憂地問道。
    “沒事。”伊賽勉強笑了笑，他雖是戰將，但連續三天不休息，還不停透支體力，他也是吃不消的：“你去忙吧，那些新手還要有人帶。”
    “是！長官。”
    伊賽看著自己的副官走遠，振作了一下精神，重新指揮起來。
    ……
    “他們的攻擊太是時候了！”略顯昏暗的帳篷內，一名指揮忍不住握緊了拳。
    “沒錯，現在人手根本不夠，伊賽指揮已經幾天沒合眼了。”又有一名指揮頹然地抱著頭。
    “總指揮，現在怎麼辦？”
    “是啊，要讓帝國再放幾個人下來麼？”
    傑利沉默。
    朱火城一偷襲殺死十幾名指揮，就立即發動進攻，不給他們任何喘息的時間。現在，他們最大的問題就是人手不夠，沒有指揮，戰場上就是一片混亂。
    他心中暗暗佩服那幕後策劃的人，能在知道帝國聯軍後，仍有勇氣主動進攻的，不是白癡便是梟雄。
    傑利舉起手，四周頓時安靜下來。
    幾天時間，足夠傑利在這些從各國而來的將領中建立威信。
    “各自向帝國發送戰報吧。”他說。
    ……
    “教官厲害！”
    城牆上，眾人觀察著戰場，紛紛讚道。
    帝國聯軍的戰鬥節奏明顯比他們慢一拍，戰場上瞬息萬變，聯軍處處慢一拍，便處處被他們壓製，他們一方的勝利，幾乎已成定局。
    林浮沉默不語，望著尤在興奮中的修真者們，心中微微歎了口氣。
    “……其實，打贏了這一場，也沒什麼吧？”
    突兀有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雖然不大，但在場都是耳聰目明之輩，俱都轉頭望去。
    那是隻有十五六歲的少年，樣貌清秀，若是打扮一番，還會被認為是女孩。
    他道：“我有感覺，教官現在要我們隱藏實力，是為了應付下一場戰鬥。”
    林浮承齋雙目一亮。
    “我……我也有這種感覺……”一道細弱的聲音響起，這卻是藍籬。
    這個女孩一見眾人望向她，羞得白頸都變得粉紅，但還是鼓起勇氣道：“現、現在，七大帝國的聯軍，派、派出的都是低、中級戰士，但是，我們卻必須要讓先天期上陣了……”
    眾人驚然恍悟。
    朱火成隻有六千多人，在無限寬廣的神賜大陸，隻相當於滄海一栗。在這場戰爭中，後天期的修士根本派不上用場。
    就算後天巔峰，不能修習法術，沒有飛天遁地之能，麵對成千上萬的低級戰士，幾刻鍾就會敗下陣來。
    修真者們個個是聰明絕頂之輩，但習慣依靠個人力量的他們，對於戰局的把握不盡人意，也有領主貴族之輩，心思百轉，卻不適於戰場。
    就算陸雲等人，在林浮看來，也是缺少一種判斷大局的直覺。
    將者必備的直覺。
    可造之材。
    林浮看著那一對少年少女，問道：“名字。”
    兩人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少年撓了撓後腦勺，歪著頭道：“我？我叫鄒偃，教官你可以叫我阿偃。”
    “我……我是藍籬……”藍籬絞著裙子，幾乎要鑽到地下。
    “鄒偃，藍籬。”林浮重複一聲，點點頭，轉過身望向戰場，不再言語。
    眾人麵麵相覷。
    ……
    戰爭總是殘酷的。
    帝國聯軍源源不斷地向朱火城擁去，而朱火城上下三千多名先天修士傾巢而出。
    至多隻有中級戰士的兵丁們在先天手下根本不能堅持，但明知必死，他們還是義無反顧地向前衝擊。
    如同飛蛾撲火。
    決絕，悲壯。
    朱火城上，修真者們看著下方的戰場，俱都沉默。
    戰爭，跟一個人單打獨鬥完全是不一樣。
    雙方交戰，俱都殺紅了眼，士兵們奮不顧身，踩著戰友的屍體向前衝去，各種雜駁的鬥氣在戰場中閃耀，隨後黯淡，消散。
    倘若有修士飛上半空，他們便三人一組，兩人做墊，一人踩踏，躍起，然後向修士攻擊。
    配合之默契、之準確，讓牆上觀望的眾人驚歎不已。
    “殺！！！”
    士兵們整齊而有節奏地呐喊著，在林浮預計中，因為沒有擊殺朱火城一人而士氣下降地情況，卻是在這一聲聲喊殺中沒有出現。
    三千先天以攻為守，隻有中級戰力的士兵根本不能給他們帶來什麼傷害，但持續不斷的砍殺，讓他們的精神緊繃到極致，也疲憊到了極致。
    驀地，一名修士實在抵不住疲憊，神情恍惚起來，身形不由晃了晃。
    林浮承齋臉色大變，從牆頭一躍而起，瞬間消失。
    戰場中的士兵們倏忽紅了眼！
    機會！
    他們怒吼著，咆哮著，爭先恐後地向那名修士襲去！
    數十人齊撲！
    他們拚命纏住修士，一個被真元震飛就再上一個，生拖硬拽，直接將他拖拽到地上！
    不遠處，林浮與承齋發動殺招，但眼前的士兵似乎源源不斷，斬殺了一片，立刻就有無數人頂上。
    仿佛，他們的生命不是生命，而是隨處可見的野草。
    見到這邊的場景，四周的先天也是勃然大怒，什麼麻木疲憊統統拋至腦後，手下的攻擊霎時變得淩厲無比！
    “豎子爾敢！”
    “休得傷我兄弟！”
    ……
    但無論怎樣，連林浮與承齋都衝不破的肉牆，更別提這些隻有先天的修士們了。
    無數士兵牢牢抓著那名修士，各種閃耀著不同鬥氣的武器紛紛落下！
    修士悶哼出聲！
    這些平日從不放在眼裏的攻擊，此刻卻成了噩夢！
    周圍的修士更加瘋狂，披頭散發，麵如惡鬼，厲喝道：
    “住手！！”
    然而自然沒有人會聽他們的。
    雙方都赤紅著雙目，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口中發出獸吼般的聲音。
    便在這時。
    轟！！！
    一聲巨響，伴著一股濃煙，整個戰場被炸出一個真空地帶。
    那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自爆！
    那名修士自爆了！
    反應過來後，戰場上的修士們紛紛仰頭怒吼，再不顧什麼陣形，直接衝進聯軍陣營，大肆殺戮起來。
    聯軍們卻是張嘴大笑，豪氣衝天！
    “大劍師又怎麼樣！還不是被兄弟們宰了！”
    “光明神保佑啊！”
    “光明神萬歲！”
    ……
    戰場中的聲音漸漸彙聚起來，甚至直接蓋過了魔晶大炮的轟鳴聲。
    “光明神萬歲！”
    “光明神無敵！”
    “哈哈哈哈！”
    朱火城的修士們佇立牆頭，久久不能言語。
    魔法師與戰士們都是一聲歎息。若不是來到這裏，他們大抵也是和士兵們一樣的心情。
    光明神啊……
    林浮與承齋停在半空中，望著下方，也不動手。
    承齋靜靜地聽著徹天的喊聲，忽然開口：“斯科恩這家夥，真是個混蛋。”
    “嗯。”林浮應了一聲，目光沉靜。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斯科恩舍得利用這些信仰他的人？
    不論怎樣，他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
    麥娜赤腳站在房間裏，眼神漸漸變得深沉。
    仿佛一片荒地。
    絕望而沉寂。
    “貝絲。”她喚道：“死去的每一個戰士，都有自己的家庭吧。”
    “也許會有和藹而嚴厲父母，也許會有一個漂亮美麗的妻子，可能還有一個可愛的孩子，又或者什麼都沒有，隻有一條又瘦又醜的拉皮狗？嗬嗬。”
    她平靜地笑著。
    貝絲柳眉輕蹙，暗自歎息一聲，將她輕擁入懷。
    “可是現在！他們沒有了！消失了！死去了！在家裏等待的再也等不到了！”她陡然激動起來。
    “有人告訴我，這是因為光明神。貝絲，現在我隻相信你，你告訴我，那是騙我的，對不對？”
    “小麥娜啊……”貝絲將下巴抵在她發旋上，語氣幽幽：“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麥娜沉默良久。
    “是嗎……”
    她抬起頭，注視著窗外，眼神深邃。
    ……
    光明神殿。
    斯科恩仿佛聽見什麼，忽然抬頭。
    “光明神萬歲！”
    “光明神無敵！”
    “哈哈哈哈！”
    ……
    斯科恩靜靜聆聽著，不發一言。
    溫暖而寂寥的大殿，一聲輕歎幽幽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