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床的時候，添晴沒在邊上呆著，我心一驚，“添晴？！”
    回我的是一個陌生得得聲音：“奴婢是新來伺候娘娘的。”
    我沉下聲音道，“添晴去哪兒了？”
    她隻是埋下頭不答我，我心越發不安起來了。
    “她出事了？”
    她仍然沒有回答我。
    我光著腳往外頭跑，段川剛好下了早朝來陪我吃早飯，見我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笑著將我拉住。
    我禮也不行了，隻是衝著他就問，“添晴呢？”
    周圍的下人均是一怔，被我的無禮嚇到了。
    段川斂下眉頭，“朕調她道別的宮去了。”
    “你殺了她？！！”我幾乎是喊出來。
    段川麵無表情，對周邊下人道，“給娘娘穿好鞋襪。”
    便有下人上來扶我，我一下甩開下人，站到他的麵前，“你可以不那麼殘忍嗎，她隻是個女人！！”
    段川微微眯了眯眼睛，“朕是天子，朕要做什麼，就做什麼，犯不著征得你一個婦人的同意！”
    我心猛地冷了下來，這就是這個時代男人的真實麵目，他永遠是天，是神，縱然他心中萬般寵你愛你，然而你一旦觸犯了他的政治底線，那麼他便會變得鐵石心腸，甚至殘暴不仁。
    我呆立原地，注視著他，他也是立在我的麵前，居高臨下地盯著我。
    我到底是軟了下來，不跪安，不回禮，衝進了臥房，趴在床上大哭起來。
    我想逃離，離開這裏，這個萬惡的荒唐的修羅場。也不知道在床上昏天暗地地躺了多久，我一直用被子蒙著頭包著腦袋。任是誰來勸我叫我也不作回應。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三歲的段詢在我床邊奶聲奶氣拆著我的被子大喊，“姨娘---姨娘----”我擰著眉頭不打算理他，他又不斷拆我，我終是受不住，向他伸手去抱，“詢兒乖，不要鬧。”
    看著段詢那一張與段川酷似的臉，我不禁閉上了眼睛，卻聽見，“權當是我錯了，你生我的氣，也犯不著跟我自己的身子過不去。”
    我突地睜開了眼睛，段川站在段詢的身後，淡淡地說。
    我無力爭辯，隨口問了句，“段宣多久回來？”
    段川見我不再生氣，便命人領了段詢出去，在我床邊坐下，“快了。”
    我微微舒緩了眉頭，卻仍然忍不住提到添晴，段川無奈的歎了口氣，“她要害你，我不得不處置。”
    我緩緩道，“我知道。”
    我知道添晴一直都是太子的人，我知道她步步為營，不論是在川王府的翠花，還是皇城之中的添晴，她都不可能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普通的女人，但是，在我的心中，她是我的一個朋友，是我的姐妹。
    段川輕輕地捏了捏我的被子，“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傻女人，你能知道什麼？”
    他突然俯下身子在我的頰上一吻，我渾身一顫，他隻是伸手進被子，握住了我手，輕輕捏了捏，“還能按著你的手，感受到你的身體，紅夫，我段川何其幸也。”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為什麼太子會有長安城的印璽，為什麼正值壯年的關義王會早早的離世，這其中千般算計的人除了添晴，還有鄧非，隻可惜鄧非選擇了以身殉主，而添晴卻仍然執迷不悟，一錯再錯。我不知道那個在川王府的翠花，在年初手下我銀子的時候，掉的那一滴眼淚是真還是假。
    接下來的日子，皇子王孫死的死，遠征的遠征，能人之輩已經是寥寥無幾，後宮之中，隻要是曾經和太子有過牽扯往來的，都隨了先皇殉葬，其罪責輕者則去派去了守陵。
    段川的母親早逝，自幼是被以為甄夫人撫養，此朝此代，那小小的一個夫人如今風雲變幻，成了一代後宮之主的皇太後，悲也？幸也？
    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段詢在院子裏頭蕩秋千，我在邊上讓他背詩經給我聽，念錯了一句就要打手心，小黃門和丫頭們各個都是笑著在邊上稱讚，小皇子天資聰慧，我其實不是很會教育小孩子，本來隻想任其發展，但是段川曾經跟我提過多次，我也就上了心。
    段宣在外征戰，算算日子，已經有三年了，我也是二十一歲的身子了，成了個老姑娘，轉念一想，我不是個娘娘嗎，怎麼還是姑娘呢。
    段川曾經提議讓家鄉的度森入朝為官，但是我大哥回信拒絕了，他隻是說紅玉進來身體不適，一直守身還未出閣，而讓我最最震驚的莫過於，她竟然可以開口說了。
    “娘娘，您已經有一個月不曾去鳳瀾殿請安了……”
    我瞟了一眼那個侍婢，不說話，她竊竊的跪下來，“奴婢…奴婢隻是聽說皇後娘娘有了身子……她的一個妹妹來瞧她，成日裏說要來找您的麻煩……”
    我皺了皺眉頭，“皇後有了身子？那得快備禮，你給我送去。”侍婢隻是低頭唱了個諾，不一會兒有人傳皇後娘娘邀我去用晚膳，我本來想回了的，隻怕得罪了她以後沒好日子過，換了件素色的衣服，盡量低調的梳了個醜不拉嘰的發髻，才屁顛顛的去了。
    進了她的鳳瀾殿，侍婢掀開簾子，傳了到。
    呂後正和她的那個什麼表妹說話，看了我一眼，我便跪了下來，規規矩矩的行了禮，她張了張嘴正要讓我起身。
    那表妹卻是硬拉開了話茬，裝作沒看見我，讓我跪著。
    我身體本來就一直不好，才跪了那麼一下下，冷汗就連連的流了下來，身子微微發顫，過了好一會兒，呂後於心不忍叫了起，寒蟬了幾句，不在話下。
    回到自己的宮裏頭，我膝蓋痛的要命，可是又怕自己宮裏頭的人見著腫得老高的膝蓋，回頭又告訴了段川，讓他擔心，就屏退了左右。
    自己挽起褲腳徑自揉了起來，嘿，真的腫得很大。也隻怪這度紅夫，身子骨太瘦弱了唉。
    我咬著牙突然回想到，以前在霍府的時候，霍月弦給我揉膝蓋的事兒，心中泛涼，又是落了淚下來，至今仍然記得霍月褆喜歡的天氣是陰雨天，最喜歡的水果是蘋果，喜歡鳥，討厭狗。
    才傷感著，卻看見段川自兒個掀了簾子進來，快步走到我的跟前，我趕緊行禮，他卻大力的把我提起來，“你還嫌跪的不夠？”
    我默默地望著他，突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他將我一提放在床上，自己複又坐下來，看我腫了的膝蓋，“以後便讓陸淵跟著你，”
    他的手按在我的膝蓋上，我突然覺得情形有些不大對勁，瑟縮了一下，他隻是從懷裏掏出一塊絲絹，展開來，竟是兩束糾結在一起的頭發。
    他笑著對我說，“今兒個是你壽辰，朕便許你一件事，有什麼想要朕做的，或是要朕答應的，朕都允了你。”
    我埋下腦袋沒有回他，他環臂攬住我，“這是你我的結發，無論你承認與否，你我已是夫妻。紅夫，一輩子不長，我會等著，等著你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