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費焉寧醒來時，人已躺在醫院內的加護病床上，但她身體虛弱無力，眼皮沉甸甸地睜不開，隻聽病床傍兩個男人的交談聲。
    “病人受到很大的刺激才導致昏迷，你不知道她懷孕了嗎？”
    俞鴻飛怔了怔，似乎難以消化：“……她懷孕了？！”
    醫生口吻不悅：“嗯，三個月了，你們年輕人怎麼連這點常識都沒有？你女朋友停經三個月你都不問問為什麼？”
    “不可能，我不可能懷孕三個月，重新做B超吧……”費焉寧聽到這消息不得不艱難地坐起身，俞鴻飛急忙扶住費焉寧搖搖欲墜的身體，她勉強笑了笑，暈倒後出現的第一個人居然是俞鴻飛……“謝謝你送我來醫院。”
    醫生托了托眼鏡框：“您不相信本院的專業分析嗎？”
    “您誤會了，懷孕是有可能的，但三個月，確實有誤差。”費焉寧與波斯發生關係不超過三十天，她比誰都了解真相。
    俞鴻飛坐在一旁，久久注視費焉寧蒼白的側臉，當年天真可愛的小女孩已變得如此憔悴不堪，他很心疼，真的很心疼……真是傻丫頭，就知道她會受傷，還要義無反顧的跳進火坑。
    俞鴻飛的出現並非巧合，此次在T大舉辦為期三天的生物學研討會是由飛龍酒店出資讚助的科學項目，他作為全程讚助商有義務出席研討會開場式。當車子在開往T大的途中見到道路兩旁屹立的大型照片，照片中是波斯與其他女人接吻的合照，看起來也不想廣告宣傳畫，而他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費焉寧，對她的處境更是放心不下，所以打了個電話詢問，沒想到手機電話是物業保安接起的，據說費焉寧昏倒在公寓門口，正如他預料中的最壞結果。
    醫生見病人固執己見，隻得再安排一次婦科檢查，現在費焉寧的任務就是多喝水，一小時後重新進行B超化驗。
    俞鴻飛買了一袋子灌裝牛奶放在床頭櫃上，開啟一罐遞給費焉寧，他隻是安靜地照料她，從頭到尾沒問過一句關於懷孕的事。
    費焉寧雙手握著牛奶，她幾天前才冷言冷語地拒絕過俞鴻飛，可俞鴻飛什麼都不問，而是默默照顧她，他神情中還帶出無法掩飾的焦慮，她本不想哭，淚水卻不自控的流淌……“為什麼不問我。”
    “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俞鴻飛順了順她柔軟的發絲：“路是自己選的，就像我當初為了家族的事業而放棄你那樣，後悔也改變不了現狀不是嗎？”
    “對不起……”費焉寧哭得很傷心，深感內疚，開口安慰她的人才剛剛被自己傷過。
    俞鴻飛溫柔地笑了笑，似乎釋懷了，有好似不想給費焉寧增加壓力：“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在愛情與利益之間選擇了後者，你曾經為我流的淚，我卻沒法補償。”
    “……我心裏很難受，卻連個可以訴苦的朋友都沒有，我做人真失敗，嗬……”費焉寧又哭又笑，她將大好青春和所有精力都放在波斯一人身上，忙碌的沒時間交朋友，但她從不後悔，因為波斯給她帶來太多的驚喜與快樂，現在呢，她依舊不後悔，隻是心痛楚得無以複加。
    俞鴻飛一想到單純的費焉寧遭到無情傷害便怒火中燒，他期盼萬般嗬護的女孩，卻被另一個男人當成了玩物。實話說，他比誰都氣憤，但為了費焉寧又不能表現出不快，他偽裝得更辛苦：“如果你願意說，我就坐在這裏一直聽。”
    費焉寧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她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些，也許是誤會……她希望是誤會，可眼前那一副副曖昧的畫麵又是什麼，那姿勢很顯然是波斯吻了那女孩……她再次無聲落淚，就連想一想都承受不來。
    俞鴻飛在替費焉寧辦理住院手續時已找人調查了那些巨型照片的由來。調查結果：這條街上所有的廣告牌，昨晚被一名匿名人士以高出十倍的價格全部買斷，所以廣告商經不住金錢的誘惑，連夜扯下了原本由波斯代言的LO牌男裝廣告畫。俞鴻飛隻是不懂其中的用意，LO也不是好欺負的三類公司。能出得起這麼大手筆的人絕非等閑，不但要有錢還要有權。應該不止是為了向費焉寧示威，還有一個目的，或者是一種另類的戰術，某人或某個集團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波斯跑不出他們的手掌心。
    “波斯得罪什麼人了嗎？”俞鴻飛盡量先讓費焉寧往好的地方去分析，雖然這觀點很薄弱。
    費焉寧搖了搖頭：“照片你應該也看到了，是他主動的……”
    “小寧，現在科技這麼發達，也有可能是合成照，也許……”
    “沒有也許！我昨晚見到那女孩了！——”費焉寧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苦悶，她用被子捂住頭，把自己藏在被子裏細碎嗚咽。她就是很沒用，隻會哭隻會哭，真的很討厭！
    俞鴻飛的心抽疼了一下：“你就這麼愛他嗎？值得嗎？……”
    費焉寧無力回答這麼尖銳的問題，她愛不愛他又怎樣？她永遠是被動的懦弱的一方，沒有選擇的權利。
    波斯，他是不折不扣的感情騙子，既然不能一心一意的愛她，為什麼還要動搖她的決心，融化她高築的心牆，最終土崩瓦解把心交給他，他卻不需要了。
    俞鴻飛也不知該說點什麼安慰她，主要是一開口就想罵她是笨蛋，他承認從始至終都看波斯不順眼，男人可以長得英俊，但不能漂亮，波斯就屬於那種剛柔並進的小白臉，臉蛋就可以當飯吃。也許波斯隻是看中了費焉寧的家世，現在找到更大的靠山了，便一腳把費焉寧踢開了。俞鴻飛不想指責費焉寧的愚蠢，隻是看著心愛的女人這般悲痛欲絕，他心疼。
    ……
    一小時後，費焉寧再次做了B超檢查，她注視掃描儀上的畫麵，婦科大夫給她指了指胎兒的位置，細心講解著胎兒的位置與大小。費焉寧腹中的胎兒從頭到臀約6厘米長，胎兒初具人形，重約15克，懷孕12周。
    “會不會是……腫瘤什麼的？”
    婦科大夫哧聲一笑：“小姐，胎兒和囊腫是有區別的，我從醫十五年，相信我的專業眼光，胎兒很健康。”
    “可我……第一次發生性。關係是在二十八天前，我當時還是處。女。”
    “哦？”婦科大夫再次仔細地觀察掃描屏幕：“難道是吸收營養過盛的巨型胎兒？……你有什麼不適反應嗎？”
    “有，嘔吐，無力，嗜睡。”費焉寧注視掃描儀，她看得懂屏幕上的顯示圖，隻是不懂這孩子怎麼會發育的這麼快。
    “哦，那就對了，你肯定是記錯了時間。我隻負責檢查，沒時間跟你的家人閑談。”婦科大夫有所指的開口，她時常碰上諸如此類的孕婦，懷孕了卻不願承認，也跟社會現象有關，層出不窮的外遇造成女人不敢說實話。
    費焉寧穿好衣服坐起身，她摸了摸小腹……種種跡象確實證明她懷孕超過三個月，但她卻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費焉寧因身體虛弱，所以俞鴻飛一直守在B超室外等候。他見費焉寧走出，謹慎地攙扶費焉寧回房休息：“大夫怎麼說？”
    “是懷孕了……”費焉寧覺得很尷尬，之前還說自己與波斯是姐弟關係，現在孩子都有了。
    俞鴻飛“哦”了一聲，再沒開口。
    他們剛走到病房門口，屋中便傳出手機躁動的鈴聲，費焉寧也不著急接，躺回病床上休息。俞鴻飛怕她胡思亂想，順手打開了電視，但電視中正巧在播放那條關於巨型照片的娛樂新聞，俞鴻飛剛要轉台，卻被費焉寧平靜的製止了：“該來的總會來，我不想做鴕鳥了。”
    ——娛樂記者手舞足蹈地解說著照片上的內容，焦點是LO的男裝代言人波斯：“觀眾朋友們，如今炙手可熱的廣告男星費波斯先生，居然不惜大手筆買斷本市黃金路段上的巨型廣告牌向女友告白，據專業人士透露，這條街上的廣告牌月租費超過一千萬元哦！……此次壯舉不但奢華耀眼還代表著濃濃的愛意，隻是不知照片中那位漂亮的小姐有沒有看到，這太震撼了！堪稱本年度最浪漫的最有創意的告白方式！……”
    ……電話鈴聲依舊響不停，震得費焉寧耳孔轟隆隆發麻，木訥的雙眸浸泡在淚水之中，她鼓足勇氣看完了，心也跟著碎了。
    仔細想來，波斯從沒鄭重其事的向她告白過，她稀裏糊塗的就接受了，真是傻瓜。
    俞鴻飛從費焉寧的書包裏取出手機……一個沒存儲名字，是521結尾的手機號碼。
    俞鴻飛叫了費焉寧幾聲，而費焉寧隻是如行屍走肉般無動於衷，他隻得接起電話，還沒等出聲就聽到電話那端傳出咆哮般的聲響——
    “費焉寧你在哪？！為什麼不接電話？！”
    俞鴻飛沉了沉氣：“我是俞鴻飛，她暫時不想見你。”
    當波斯順窗口看到街道間的廣告牌時，整個人一下子就懵了，他打了幾十個電話卻無人接聽，終於接起來了，卻是這位該死的情敵。這遲鈍的笨女人就是不相信他，把他的肺腑之言當成屁話，寧可找不相幹的人訴苦也不肯來問他嗎？！
    “告訴我費焉寧在哪。”波斯很有耐心的重複一次。
    “你等等……”俞鴻飛看向淚流滿麵的費焉寧：“小寧，波斯打來的電話……”
    “不接不接！叫他去死吧——”費焉寧衝下病床向衛生間跑去，將自己關在封閉的空間裏，讓她清淨會可以嗎？真煩，真吵……
    波斯已聽到了費焉寧的哭喊聲，他急得雙眼冒火，一拳捶在玻璃窗上，而這猛力一拳擊得玻璃帶著鮮血四分五裂崩濺……鮮血如斷了線的珠子，嘀嘀嗒嗒地落在木地板上：“……俞鴻飛，我現在必須見到費焉寧，她是我這一生最愛的！唯一的女人！”
    ……
    “……仁德醫院。”俞鴻飛手舉掛斷的電話，僵持在耳邊久久不能回神……他似乎能感到波斯心急如焚的狀態，但不確定自作主張說出地址對不對……他不得不承認，嫉妒了羨慕了，費焉寧滾落的每一滴熱淚，都是為了波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