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斜斜插了一麵旗，顏色泛黃，被風吹得瑟瑟鼓動，旗角翻飛。這麵旗似乎從掛上就沒有拿下過了，唯一可辨認的就是歪歪扭扭的兩個大字：烏藥。
    往裏走，跨進門檻，就可以聞見滿屋子沉澱的藥香。聽這兒的小學徒說，大夫是個極俊朗年輕的人。大廳裏隻有一張被各種書埋沒的八仙桌，每隔幾個月，大夫就出遠門一次，然後帶回一大堆書。有新的有舊的，有薄的有厚的，有的甚至隻剩一張泛黃的書皮包著一張紙。大夫也不是很愛惜這些書，總是隨意的丟在大廳裏，但卻從來不讓人碰。當然，這也是聽那小學徒說的。
    大夫還是個怪人。小學徒默默地把這句話吞到了肚子裏。
    不知哪一夜起，這藥鋪就開在了這裏。小地方，這裏的人都硬朗，也就是小孩偶爾生個病，從山上找幾根草藥煮了吃也就得了。但這家藥鋪的診費收得驚人的高，連進個門檻也要收錢。更令人驚奇的是，在藥鋪開起之後，一個月來的外鄉人比從前一年的還多，都衝這藥鋪來的。
    村裏還在閨中的姑娘，聽了這小學徒的話，也會三三兩兩來門前轉一轉，但隻能看到小山似的書堆裏的一顆腦袋，頭發墨黑，被隨意挽起，用一支毛筆堪堪固定住，筆尖好像隨時都會滴下一滴墨。日子久了，還從沒見過這大夫出過門，村裏人的興趣都淡了，藥鋪前就隻剩下三不五時來求醫的人。小學徒覺得日子越發無聊了。
    小學徒唯一的樂趣就隻剩下了看一看來求醫的人，有的衣著雍容華貴，有的像行乞兒一樣，還有的是一身血。有人來的時候，大夫才會微微抬頭瞟那病人一眼，漫不經心的報出各種藥名，小學徒在一旁記了，遞給來求醫的人。那些人沉沉的把診金交給小學徒。大夫就拉長了聲音說道：“小林子，送客——”最後兩個字拖得很長，尾音上揚，好像在幸災樂禍。聽得出來，這是唯一讓他覺得開心的事情。
    當然，鋪子裏也不是不買藥。有些人來不為求醫，隻為求藥。還有的人來買在大廳裏堆得一地的書。大夫翻翻找找，把他們要的東西交給他們，馬上有很多錢到手。
    如果小學徒湊近一點看，就可以看到這些個兒書的名字：《龍陽十八式》、《如何理財》、《春宮秘籍》、《最毒婦人心》……
    夕陽落下時，大夫就會做飯了。小學徒打了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