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彈劾案起引風波 第四十一章 遇險清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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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淩河的水很急,很深,仿佛要將離歌笑全身的骨頭衝散了一般----
為了避開不斷從岸上射入水中的長箭,離歌笑拽著燕三娘的手越潛越深,波濤翻滾,疾如勁風,他將所有的內力都聚集在手上,緊緊扣著燕三娘,害怕會被這湍急的水衝散-----
三娘,抓住我的手臂,千萬不要放開------
三娘,千萬不要放開---
三娘,不要----
“如憶,如憶,你怎麼又坐在河邊發呆?”
忘憂居的後門也有一條河,就和小淩河一樣的湍急,從前他們常常會在河邊散步,隻是荊疾被發配去了雷州之後,常常隻剩下荊如憶一個人對著河水發呆。
“如憶,如憶,你在想什麼?”離歌笑緩緩坐在如憶身邊,轉過頭看著她的側臉,眉眼精致的就像畫筆描繪出來的一樣。
荊如憶轉過臉來,眼神迷離,仿佛過了很久她才聽懂他的話,嘴角一彎,輕輕說道:“爹爹說,天堂就在河的盡頭,在那裏你就能看到你所想見的人,沒有悲傷,沒有憂愁。”
離歌笑心裏一疼,安慰道“如憶,你聽我說,這件事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爹廷杖之後還要發配雷州,都是我的錯,我怎麼會那麼傻,怎麼會去要挾皇上,歌笑,都是我的錯。”
離歌笑看著她單薄的側影,心裏一緊,想把她拉進懷裏,卻被拒絕了,她抬眼看著離歌笑,問道:“歌笑,你說,這條河的盡頭是不是天堂?”
離歌笑搖搖頭,輕輕撫著她的臉,說道:“如憶,沒有天堂,也不會有天堂。”
過了很久,如憶眼裏的霧越來越重,她想了很久才癡癡的問道:“你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裏,這裏是什麼地方?”
離歌笑皺了皺眉,他仔細的看著自己的妻子,耐心的說道:“如憶,我是離歌笑,我是你的丈夫,這裏是你的家,厲兒是你的兒子,記住了嗎?”
“你是我的丈夫?那我爹呢?我爹去了哪裏?”
離歌笑歎了口氣,雙手捧著如憶的手,放在唇邊,輕輕說道:“如憶,你爹去了雷州,我們要活著等他回來,記得嗎?”
荊如憶隻是怔怔的看著離歌笑,過了很久重複了一遍:“你是誰?為什麼我會在這裏,這裏是什麼地方?”
離歌笑緊緊握著燕三娘的手,將他摟在懷裏,順著河水,漸漸遠離了河岸----
三娘,千萬別鬆開你的手-----
三娘-----
“如憶,如憶-----”
離歌笑發瘋了一樣往河邊跑去,荊如憶不見了,厲兒也不見了,他們去了哪裏?
“如憶,如憶----”
他最終在河邊找到了如憶的身影,仍舊是一身淡淡的白衣,站在河邊,癡癡的看著滔滔的河水。
他鬆了一口氣,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他發瘋----
河邊,如憶轉過頭,看著他,忽然笑了,美麗的嘴唇勾起的弧線讓他心裏一涼,她輕輕的說道:“沿著河,就能去天堂,我們的厲兒,從今往後他不會有任何煩惱。”
離歌笑躍入水中,冰冷的河水就像今天的河水一樣衝刷著他的身體,浮浮沉沉之間,早已沒有了孩子的身影,他知道他再也找不回他的那個家了。
曾經有過的快樂,曾經有過的美好,原來隻是一個假象,眼淚融進水裏,就沒有人會知道他也會哭泣。
那天晚上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府裏,把如憶關進了二樓的廂房,鎖上門,他也鎖上了自己的心。
*~*~*~*
夜色已深,燕三娘才在樹林中緩緩醒了過來,忽然想到了什麼,她猛的坐起身,抬頭隻見月光高照,轉過頭又看見身邊燃著一個火堆,這才覺得頭仍是有些暈眩,身上隻剩下一件單衣,而外套正掛在火堆上的枝頭烘烤著。
一陣香味傳來,竟然是烤魚的香味,幾條烤好的魚用樹枝插著擱在火堆邊,香氣襲人。
“我是不是在做夢----”燕三娘猛的搖搖頭,這一切都太不真實了,一覺睡醒,不僅追兵都不見了,還有烤魚能吃,燕三娘這才感覺到饑腸轆轆,後心仍有些痛,她低下頭竟然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已經紮好了繃帶。忽然,燕三娘想起了什麼,大聲喊道:“離歌笑,離歌笑,你在哪裏?”
沒有回音,燕三娘心裏一急,站起身,收了刀傷的後心被扯的生疼,但現在也顧不上這些了,心裏越發著急,四處尋找,大聲喊道:“離歌笑,離歌笑?”
樹林裏深夜霧色重重,走了幾步,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完全看不清前方,燕三娘害怕樹林中有野獸出沒,不敢走太遠,隻能在火堆邊轉喲,耳邊傳來了各種奇怪的蟲鳴聲,這讓燕三娘更是心驚膽顫,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夜深的樹林裏,蟲鳴聲顯得尤其清晰,響的刺耳,燕三娘慢慢往回,想退回火堆邊,忽的聽見,身後傳來一個人的說話聲。
“你終於醒了-----”
燕三娘回頭一看,離歌笑正手捧著一捆竹子,火光下隻覺得他臉色白的嚇人,眼神悠悠的看著他,淡淡說道:“餓了,去那邊吃魚吧。”
“我的傷是你包紮的?你沒偷看到什麼吧?”
離歌笑目無表情的抬起頭看了眼她,淡淡說道:“在紅樓的時候早就看過了,多看有什麼好看的?”
“你-----”
“肚子咕咕叫的聲音我都聽見了,還不去吃飯?吃完還有活要幹。”
聽見這話,燕三娘吐吐舌頭,獨自坐到火堆邊,有些生悶氣,冷冷的看了眼離歌笑,忽然驚覺他不僅臉色煞白,連動作有些遲緩,不知道是不是受傷了,卻也知道問了他也不會願意說,於是賭氣不問,手上倒也不吃虧,拿起樹枝上的烤魚,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過了很久,她才又偷偷的看了眼離歌笑,隻見他慢慢將竹子鋪在地上,挑選一些粗細適中的放在手上擺弄,臉色凝重。
吃完魚,燕三娘將樹枝扔在一邊,出神的看著離歌笑,忽的聽見他懶懶說道:“衣服都破了,補一下,補好才許睡覺。”
“我?我不會-----”
離歌笑看了她一眼,也不生氣,淡淡說道:“誰生來會的,不會自己琢磨,縫不好不許睡覺。”
燕三娘嘟著嘴收拾好火堆上的衣服,一件一件開始補了起來,燕子神偷偷東西自然不在話下,隻是這縫補衣物是在不是她的拿手活,怎麼看都有些笨手笨腳的。
她邊縫邊抬眼看著離歌笑,隻見他將緩緩的挑選好的竹子取出,開始一支一支削尖,磨得鋒利,製成長劍,放在一邊,燈火下燕三娘隻覺得他皺著眉,仿佛在忍受著劇烈的疼痛。
燕三娘終於忍不住問道:“離大人,你怎麼了?受傷了?”
離歌笑沉著臉專心的看著手上的竹劍,答道:“沒有,專心縫衣服。”
他說話的時候,眉頭皺的更深了----
過了很久,燕三娘終於縫好衣服,疊在一起,這才好奇的問道:“離大人,你在做什麼?”
離歌笑深深的吸了口氣,看了眼燕三娘,輕聲答道:“三娘,距離這裏最近的就是通州衛所,現在過去大概需要一天的腳程,但嚴世蕃一定不會放過我們,圍追堵截是難免的,所以明天我們要在這裏先剿滅一批嚴世蕃的先鋒隊,爭取時間去通州。”
“你怎麼知道明天嚴世蕃一定會找到我們?”
“現在嚴世蕃一定很急,隻是他唯一的特點就是膽小,晚上他不敢輕易行動,所以找到我們一定是在明天上午,現在他必須在我重掌錦衣衛之前找到我殺了我,否則一旦我將奏疏成給皇上,違旨抗命,私設護軍,勾結韃靼,擅殺大臣,打劫詔獄,現在他就算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了。”
離歌笑的聲音很平靜,過了一會,他問道:“你猜猜誰會第一個來樹林?”
燕三娘想了想搖搖頭,猜測的說道:“不會是----嚴世蕃本人吧?”
離歌笑難以察覺的笑了笑,說道:“嚴世蕃?他不敢,我猜先鋒隊一定會是應無求帶隊,我之前在周圍勘測過了,這裏最適合伏擊。”
燕三娘心裏一驚,說道“應無求?怎麼會是他?和他有什麼關係?”
離歌笑看著她,淡淡說道:“就是他易容去了北鎮撫司帶走你和小嫣小媣。”話音中燕三娘隻覺得離歌笑的聲音微微有些喘,仿佛就連說句整話都很辛苦。
“應無求?那你打算怎麼對付他?”
離歌笑收拾完一些的竹子,晾在一邊,開始挑選新的竹子做弓弩,火光下,他的手仍然很穩,每一刀仍然很有力。
“有什麼怎麼對付?殺了就行了----”
兩人沉默了片刻,離歌笑看著燕三娘,淡淡說道:“明天會很辛苦,早點休息吧。”
燕三娘點點頭,又問道:“那你呢?”
“我不累,你先睡,夜深了,我守著----”
盡管說話說的很慢,但他的口氣仍是一貫的堅定,最後燕三娘隻得乖乖的躺在樹下的落葉上,剛想閉上眼睛,卻看見離歌笑走到她的身邊,她心一驚,臉一紅,卻發現離歌笑手上拿著自己的黑色敞衣,蓋在她的身上。
燕三娘看著離歌笑慢慢走回樹下,繼續削著竹子,心裏一暖,今夜月光怡人,雖然後有追兵,險象環生,但燕三娘隱隱覺得隻要有離歌笑在,任何問題都不會是問題,讓她很快就進入了夢鄉。閉上眼睛,感受著淡淡的熟悉氣味,燕三娘很快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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