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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府是京城有名的深家大宅，月色下，離歌笑和應無求跟著福伯走了約半刻鍾才輾轉來到花廳，他又一次見到了當年提攜過自己的恩師，就像當年在翰林院一樣，這個麵向溫和的消瘦男子給了他一個溫暖的微笑。
    “離歌笑參見徐大人---”說完，應無求躬身退出花廳，守在門外。
    徐階含笑說道：“歌笑，久未來府上了，看你又瘦了，近日可好？”
    “可好？”熟悉的問候，親切的話語，苦笑之下，離歌笑覺得自己已經快忘了什麼是“好”。他的生活從五年前如憶死的那個晚上開始就不可能再好了，他的生活隻剩下了一個目的，滅了嚴黨。“徐大人說笑了---”
    徐階看著離歌笑清瘦消極的臉龐，心裏有些不安，歎了口氣，輕輕說道：“歌笑，你這孩子，就是喜歡凡事都放在心裏，身體累了休息過了也就好了，心若是累了就難恢複了。”
    離歌笑淡然說道：“多謝徐大人掛懷，歌笑感激不敬，歌笑前些年一直忙於平定兩廣叛亂，直到上月才回京，剛回衙門不久，就發生了楊繼盛一案，忙碌之下未曾來恩師府上拜訪，還請徐大人見諒。”
    “歌笑，你我不必如此客氣，楊繼盛一案會是深入打擊嚴黨的一個缺口，隻是光有這個缺口還是不夠的，我隻想知道離歌笑，今時今日你還有沒有膽子和嚴嵩一較高低。”
    離歌笑神色平淡，眼光卻透著淩厲，冷言冷語說道：“五年來，荊家滿門慘案，離歌笑一日不敢忘，若有機會離歌笑願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徐階看著離歌笑，答道：“五年了，我們等了五年，曾經的誌氣經過歲月磨練會可會變淡？”
    “怎麼可能，經過歲月，痛苦更是入骨入心，不怕忘記隻怕忘不了。”
    徐階點頭，過了一會，問道：“歌笑，你今日來找我，可是拿了什麼主意了？”
    離歌笑輕輕說道：“原先荊爺曾經有機會扳倒嚴嵩，但他放棄了，他過於仁慈，他相信嚴嵩還有善良的一麵，所以最後荊爺才會死在嚴嵩手裏。如憶太過善良，她以為放棄一切就能救了自己的父親和弟弟，她不知道成王敗寇，輸的隻有死，若想不死隻能贏。現在有了一個很好的機會在我們眼前，若是抓住了，即使嚴嵩不死，也能狠狠打擊一次嚴黨。”
    “什麼機會？”
    “楊繼盛，他是我們最好的機會，剿滅嚴黨的關鍵就是要剿滅嚴世蕃，這些年若不是他在嚴嵩背後出謀劃策，僅憑嚴嵩的才智絕不可能做上首輔一職。如今皇上將楊繼盛比作比幹，若是我們讓皇上親眼看著嚴世蕃背叛他私自殺害楊大人，皇上最恨的就是背叛和作亂，這樣一來就算不將嚴世蕃處死，起碼也將他革職充軍，世間若少了個嚴侍郎不知會清淨多少。”
    “這樣一來不就將楊繼盛推入最危險的境地？”
    “放心，楊大人若是死了，我離歌笑也一定讓他死得其所，絕不會白白犧牲。”
    “歌笑，那你要我為你做點什麼？”
    “造勢，等嚴世蕃一動手，大人立刻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嚴世蕃想要害死楊繼盛，而且是在皇上明令不殺楊繼盛的情況下私自動刑殺的。皇上最要的就是麵子了，況且他並不喜歡獨眼龍嚴世蕃，這樣一來更能讓嚴世蕃死的又痛又快。”
    話音剛落，離歌笑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這讓他美玉般的臉龐一時間變得秀美異常，隻是他的眼睛裏的眼神卻是冷的滲人。
    月色清冷，房間裏卻是燈火通明，徐階看著自己一手提攜的離歌笑，從一個熱血青年在經曆生死離別之後長成了今天事故老成的錦衣衛指揮使，徐階忽然感覺恍若隔世。
    “隻是，歌笑，若這件事讓旁人得知真相，你一生的清譽就毀於一旦了。”
    離歌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白玉的臉龐又恢複了往日的冷清，他淡淡說道：“徐大人說笑了，離歌笑身為錦衣衛指揮使，哪有什麼清譽可言，若能剿滅嚴黨，就算要了我的性命，我離歌笑也會高高興興雙手奉上，不滅嚴黨，國家哪有安穩之日。”
    “歌笑，歌笑，我徐階希望你能成功。”
    離歌笑點點頭，隻有嚴黨的滅亡才能給他帶來安寧，才能讓日夜縈繞著他的痛苦從他生命中徹底消失，或許如果那時他還活著，他可以有新的人生。
    盡管如此，離歌笑心裏還是有愧的，如果可以，他不願意選擇這樣一條路去解決這樣一個問題，他希望如憶還活著，他的兒子還活著，楊繼盛可以不用陷入危險境地，可惜人生從來不給你機會去選擇，你總是走啊走的就走到了今天這步。
    現在，嚴世蕃一定會想盡一切方法除掉楊繼盛，楊繼盛即使走得出詔獄也走不出京城，走得出京城也走不出大明朝的地界，現在的嚴嵩就是半個皇上，一個小小的五品言官楊繼盛簡直就是自己在找死，嚴嵩唯一的問題也隻是怎麼殺和什麼時候殺。離歌笑也知道這一點，而他所要做的就是讓楊繼盛不會被白白的犧牲掉，若是他死了，離歌笑也一定要讓楊繼盛的死重於泰山。
    但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突然他眼前浮現起詔獄裏燕三娘瘦弱的身影，這些年早已波瀾不驚的心在這一刻開始有了輕輕的躍動，那個口口聲聲稱呼自己離大人的那個姑娘，如果她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一定恨死他了。想到這裏他的心裏微微疼了一下，他嘲諷的笑笑自己，兒女情長，離歌笑啊，離歌笑，你以為你還有資格去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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