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變故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2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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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懿璿看著身旁方夢娉那腫脹的紅眼圈,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對於施方兩家的聯姻,自己一直以為是既定事實,不成想一周前表哥卻突然拒婚,立場也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聞訊之後,施老夫人大怒,方夢娉更是委屈得傷心欲絕。
    方夢娉是典型的大家閨秀,容貌清麗,性格柔善,舉止進退有度,對於這樣幾近完美的女子,汪懿璿一直是心存敬歎的,不曾想表哥卻不喜歡。
    拒婚之時,施敬愷力保方家顏麵,自己獨攬一切過錯,卻始終並未道出拒婚的具體緣由,鑒於方夢娉的品性一向靜美臻華,讓人無可挑剔,一時間,施敬愷成了大家一致責難的對象。
    於情感之事,汪懿璿向來崇尚兩情相悅,自由戀愛,雖然她也很是好奇施敬愷拒婚的真相,但卻並未似他人般貿然上前問詢,以致於令施敬愷厭煩,不過她的心中則一直盤算著試探猜測的小九九。
    然而昨夜,施敬愷卻突然毫無前兆地吻向了她,其吻如其人般溫柔體貼,小心翼翼,而在此之前,施敬愷的感情一直頗為隱晦,不顯山露水,沒想到其竟然對自己表白,雖然施敬愷一再強調並不勉強,讓她想好之後再給自己答複,但是汪懿璿的心卻被擾亂了。
    被拒婚之後,方夢娉一直鬱鬱寡歡,深居簡出,而施敬柔自幼與其交好,不忍見她如此憔悴傷懷,便決定到訪方公館以示探望安慰,去之時偏偏還強拉上了汪懿璿來活躍氣氛,理由是汪懿璿性格和悅,善於製造歡樂和驚喜,然而,殊不知經過昨夜突發境況的汪懿璿此時卻根本不在狀態,不僅心不在焉,而且答非所問,令施敬柔懊惱非常,但因處在方家,施敬柔麵上不好顯露什麼,不過慶幸方夢娉依舊憂鬱少言,並未在意到汪懿璿的異常。
    出了方公館,施敬柔便立刻追問汪懿璿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因不願引起過多不必要的糾紛,故而汪懿璿隻是笑笑,未曾作答。
    為此,施敬柔存下心結,一連好幾天都賭氣不理汪懿璿。
    而汪懿璿近來也頗為鬱結,在自己尚未理清對施敬愷的感情之時,父母卻來信延了歸期,這樣的驟然變故讓茫然紊亂的她備受煎熬。
    到郵局發信歸來的途中,帶著滿腹的心事,汪懿璿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這時,一輛氣派的軍牌汽車攔住了她的去路,她略略詫異,車窗處便探出了榮清軼的笑臉:“莫問小姐!”
    汪懿璿不禁哀歎一聲,又是這個風流的紈絝子弟。
    自參加完榮府晚宴返回施家的當晚,汪懿璿便從表妹施敬柔的口中全麵了解了榮清軼此人,天生貴胄的權勢之子,心思深沉,難以猜磨,也格外的寡情,涼薄,風流成性,而如此風評不良的男子,恰恰正是汪懿璿最抗拒和排斥的類型。
    汪懿璿父母感情甚篤,其父親也一直愛重其母,在其父那正統深情如王子般形象根深蒂固的影響下,汪懿璿對追求自己的男子向來極為挑剔,加之宴會上的金旗徽找茬風波以及謙謙君子施敬愷的映照,以榮三公子自負的榮清軼簡直如魔鬼撒旦般讓她避之而唯恐不及。
    榮清軼在汪懿璿怔忪不耐的空暇,已下車走到了她的跟前:“請問莫問小姐去哪裏?我可以送你一程。”
    “不用了,謝謝,我可以搭黃包車的!”汪懿璿拒絕的很幹脆。
    榮清軼壓抑下怒意,臉上卻依舊保持著無懈可擊的笑容:“莫問小姐還真是無情,完全都不經過絲毫考慮,便直接拒絕,若叫他人看到,我榮某還真是沒有麵子。”
    聽他仍然以“莫問”之名稱呼自己,汪懿璿隻覺得別扭無比,想著這些天由施家丫鬟偷偷帶給自己的幾封信件,她不禁笑著應道:“你明知道‘莫問’這個名字是假的,還如此一本正經地稱呼,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乍然見到她明媚的笑容,榮清軼頓時清明歡喜:“你可是收到了我的信箋?”
    “你倒神通,居然連施家的丫鬟都能收買自如。”
    “這些天我可一直待在靜遠茶樓等你赴約,但是你卻遲遲不曾來。”
    汪懿璿自然是不信的,因為今早她再一次從施敬柔那裏聽到了有關榮清軼的花邊新聞,似乎是迷上了一位名動本城的舞女,為此還與本城財政司長的公子發生了糾紛。
    “你約我何事,現在便說了吧,也不枉你白等了這幾日。”
    聽著汪懿璿漫不經心的語調,榮清軼不由得自嘲道:“莫非榮某長了三頭六臂,莫問小姐這般不待見榮某!?”
    “豈敢,榮三公子言重了!隻是,一一自以為與榮三公子無甚交情,所以有些不解緣何會一再相約。”
    至此,榮清軼決定不再和她繞圈子:“你那麼的冰雪聰明,難道會不明白我的心意?”
    汪懿璿本想敷衍榮清軼而去,但他的不依不饒卻使她現下的處境越來越難為,以榮家在本城的絕對勢力,此下,若是不管不顧而得罪榮清軼則會將整個施家拖入不利之境地,但如若違背心意而婉轉應對又非自己所願,一時間,她難下決定,進退維穀,正傷腦筋間,恰恰一句熟悉的稱呼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見到來人,她不由得心下大喜,急忙快步迎上前去,邊使眼色邊撒嬌嗔怪道:“表哥,你怎麼才來,我都等你好久了。”
    施敬愷微微一愣,瞬刻明白過來,遂淺笑著應對:“商行臨時發生了些事情,所以有些耽擱了,你等累了吧,我們先找個地方吃些東西。”
    汪懿璿一步躍過去,極其自然地挽住了施敬愷的胳膊,假作思索狀:“我要吃川菜。”
    施敬愷寵溺地點點頭,眼光一掃,仿佛才看到榮清軼,即刻斂色招呼道:“榮三公子!”
    看著二人的親密舉止,榮清軼隻覺得刺眼難耐,不過他並未表露出任何不快,隻是不動聲色地回應道:“施少爺還真是福氣,有如此佳人相伴。”
    施敬愷笑的從容有禮:“榮三公子見笑了!”
    望著二人相攜離去,榮清軼的麵色頓時冷峻下來,薄唇緊抿,眸中寒氣逼人,相隨的副官留神著榮清軼的臉色,試探道:“施敬愷一介商儒,未有權勢相助,豈會是三公子您的對手?三公子可有指示,屬下這就去辦!?”
    榮清軼麵無表情地看了看他,目光深沉如水,並未應答。
    這時,隻聽到身後一輕柔的女聲遲疑地喚道:“榮三公子!”
    聞聲,榮清軼詫異轉身,隻見一身形嫋娜的女子緩緩走近,姿容楚楚,但眸子卻如淬了冰般淒寒無神。
    汪懿璿走進施敬愷所約定的園林之中,舉目望去,有些震撼眼前所見到的景色,時值盛夏,滿園的碧水清幽,潺潺柔轉,湖麵上浮遊著一望無際的秀荷,恬靜柔美,湖邊栽植著無數隨風飄揚的垂柳,清華飄逸,沿著甬石小徑一路走去,還能見到聞香旋舞的雙飛蝴蝶,如夢似幻的美景,讓她一時間如癡成迷。
    路的盡頭是一排格調古雅的中式屋舍,汪懿璿駐步片刻,而後推門而入。
    門一甫開,滿室的馨香便盡數撲麵而來,汪懿璿深吸一口氣,好奇地顧盼著屋子內的情景,房間雖然不大,但是卻布置得分外精致,紫檀家私,古色古香,家具上擱放著考究的賞玩古董。
    繞過近門處那架雕刻精美的屏風,汪懿璿暗暗吃了一驚,房間正中竟然懸掛著一幅巨大的人物肖像畫,隻見此畫著色細膩,畫風清雅,畫中的女子眉目熠熠,姿容堪比明月,分明是榮府晚宴時換裝後的自己。
    想起施敬愷待自己的萬般好,汪懿璿看著這幅飽含深情的畫淺淺地笑了,她決定答複施敬愷的等待,並回應他對自己的厚重情意。
    “你若喜歡,我可以再畫一幅給你。”
    身後驟然響起的男聲嚇了汪懿璿一跳,她轉身回望,有些驚懼,不禁後退了一步。
    男子仿佛知曉她受到了驚嚇,於是放低了音調柔聲說道:“嚇著你了?不要怕,是我。”
    “我知道是你,但是,你怎麼會在這裏?”
    榮清軼輕笑一聲:“我怎麼不可以在這裏!?”
    汪懿璿仔細地回想了一下事情的經過,有些不敢置信:“約我出來的是你?”
    “你一直對我有所防備,所以,我隻能耍一些手段。”
    汪懿璿隻覺得驚駭無比:“你還真是無恥!”
    榮清軼沉默了片刻,才自嘲笑道:“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我竟然如此地令人生厭。”
    “我要回去了。”冷冷地拋下這句生硬的陳述,汪懿璿便繞過榮清軼,往門的方向走去。
    榮清軼這才動了氣,一把反握住了汪懿璿的雙腕,猝然吻了下來,吻密密地烙在她的唇上、臉上和頸中,帶著不管不顧的掠奪之態,強勢而又霸氣。
    汪懿璿拚盡全力掙紮著,但氣力卻終是不抵,她叫嚷著,手腳並用來掙脫榮清軼對她的禁錮,且希冀著園林中的其他遊客可以聽到她的呼救,助她逃出這個令自己絕望驚懼的危難境地。
    這時,榮清軼隨意的一句話將她滿懷的希望徹底毀滅:“其實,這裏並不是什麼園林景點,隻是我在城郊的一座別邸罷了。”
    盛夏時節,天氣複雜多變,適才還晴空萬裏,豔陽高照,突然間便積滿了陰雲,雷聲不斷轟鳴,恰恰一道閃電劃過天際,蓄勢待發的雨點遂嘩然落下,一時間驚天動地,正在商行審核賬薄的施敬愷看著被自己不經意打翻的茶盞碎片,心中無端地生就了一種莫名惶恐的不安之感。
    是日,汪懿璿徹夜未歸,自此之後便失去蹤跡,音信皆無,整個施家大宅因此而亂作一團。
    在汪懿璿失去蹤跡的第三日,焦頭爛額的施家人收到了兩封來自離境碼頭的郵局信箋,一封寫給施老夫人,一封寫給施敬愷。
    施老夫人看完信箋,連日來愁苦鬱結的臉色終於得以舒展,一語定音:“一一回英格蘭了。”
    施敬愷將看完的信紙揉成一團,緊攥在手心之中,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一語不發便朝外走去。
    “敬愷,你去哪裏?”施老夫人從椅座上起身,厲聲問道。
    施敬愷腳步停滯,沒有回頭,聲音中充滿了濃濃的痛苦艱澀之情:“我要到英格蘭去找一一。”
    施老夫人氣的渾身發抖:“敬愷,你這是發的什麼瘋?一一是你的親表妹,你究竟在癡心妄想著什麼?難道你想讓整個施家都淪為本城的笑柄嗎?”
    “我一定要去當麵問個清楚,一一她為什麼就這樣舍棄了我?”
    “難道一一在信中說的還不明白嗎?一一她自幼在英格蘭長大,所受的教育和我們不同,那裏不允許近親結婚,更何況,一一她對你隻有親情,沒有額外的兒女情意,就是因為不想讓你傷心失望,她這才選擇不告而別的。”
    施老夫人冰冷的話語如利劍般刺痛了施敬愷的耳膜,這一刻,施敬愷隻覺得心如死灰,萬物沉寂無色,整個人和整顆心都仿若空散了一般。
    榮清軼望著床榻上汪懿璿那蒼白無血的病容,眉心蹙的厲害:“為什麼她一直昏迷不醒?”
    施診的醫生放下聽診器:“三公子,這位小姐一直高燒不退,依我看,並非藥的緣故。”
    “怎麼說?”
    “這位小姐夢囈不斷,藥石無進,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嚇,有了心病,方才昏迷不醒的。”
    榮清軼眉毛擰得更緊,忍無可忍地掏出配槍抵頂著醫生的腦袋:“你信不信我一槍崩了你!直到現在,你還在給我耍手段使心眼,快說,你到底給她用的什麼藥,誰指使你這樣做的!?”
    醫生嚇的渾身哆嗦:“三公子饒命!榮夫人的態度極其堅決,除了這樣做,我,我真的是別無它法。”
    榮清軼氣極:“如果她醒不過來,你也別想活了,還不趕快下去重新配藥!”
    聞言,醫生連滾帶爬地退出去,吩咐護士準備治療施針的相關細節。
    榮清軼收回配槍,俯身輕輕地摸了摸汪懿璿的臉頰,眼中滿是愛憐疼惜的柔光。
    炎熱的夏季漸漸消逝,一日,施家收到了汪懿璿來自英格蘭的信箋,信中告知汪父的工作聘任延期,起先決定的舉家歸國之事也因此而暫擱不提,而汪懿璿本人也有了合適的結婚對象,乃英格蘭當地一侯爵之子,英俊貴氣,風度翩翩,於此,施敬愷這才徹底放棄了去往英格蘭找尋汪懿璿的打算,在施老夫人的盡心安排下,與方夢娉在一個秋高氣爽的黃道吉日裏正式成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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