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了。”
    看著白漪然遠去背影，唯汜貌似輕鬆地笑著。
    我默然不語，轉身往室內走，早春空氣冷冽，凍得人心髒發抖。
    屋裏早早地燒起了地龍，有侍衛沏了十年的普洱茶來，香氣讓人腦袋發暈，我一進屋子先把自己身上沾滿寒氣的外衣脫得幹淨，然後跳到軟榻上，用毛茸茸的貂皮褥子把自己裹個嚴實，然後一心一意地打著寒顫。
    唯汜安靜地坐在榻邊的茶桌旁，動作優雅地喝著茶，他穿廣袖外袍，袖口用銀線繡了幾縷流雲，看似隨意，其實與蘇繡中號稱一寸千金的“莫姬繡”有異曲同工之妙，想必是莫繡後人的手筆，單是這身外袍，大概就是揚州城中十戶中等人家一年的收入。
    其實白漪然說得很對，沈莊世代才子，百年蘊藉，溫潤如玉，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自然不會像我一樣隨意斜在榻上。
    喝了半杯茶，唯汜臉色漸漸和緩，忽然抬頭看我，一雙眼睛像美玉般。
    我覺察到不對勁：“怎麼了？這樣看我。”
    他眉頭皺了起來，語氣卻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他問我：“司鳳，告訴我，你拿洛神髓幹什麼？”
    我指尖一顫，半個身體都在不能控製地發抖，這瞬間我腦中無數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
    洛神髓，生死人肉白骨，世間僅此一份的神藥，我拿來，也不過是救命。
    關鍵是，救誰的命？
    如果我不說，他會以為是我。
    可是如果我說了呢？
    這個叫沈二的人，我可以為他開罪林城白家，我可以為他捏碎相思門寒玉印，然而，我不能告訴他，戚櫻就要死了。
    不是不信任，隻是，因為那個人是戚櫻，所以我不能相信任何人。
    為了他，我不能相信任何人。
    那個叫戚櫻的人，他已經站在生死邊緣，任何一個不小心，都有可能把他推進深淵，而我不能冒險。
    唯汜對我越好，我越不能相信。
    因為我也曾年輕，我也曾那樣喜歡過一個人，我也曾想過，要是沒有姚衡，要是沒有姚衡……
    然而我不能騙他，唯汜太聰明，我騙也騙不過，我隻能給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讓他半信半疑，因為那一點可能，而不敢不盡心。
    是卑鄙也好，是狡詐也好，我安司鳳從不是什麼真君子，也不怕為了那叫戚櫻的人，變成一個小人。
    帶著哀傷神情，我這樣回答唯汜。
    “你隻要知道我需要這洛神髓救命就行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唯汜臉色漸漸凝重，我知道他已經順著我的暗示想岔了，卻一點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然後月朗星稀，半夜大雪已停，我打傘送他出門，黛色夜空上一輪圓月，他站在雪中朝我揮手，一身白孔雀翎大氅，在雪中漸行漸遠。
    而後我回去睡下，醒來時已是黃昏，又是一個夜晚到來，我披一件猩猩氈鬥篷驚惶跑進沈莊驛館，我握著半截劍纓栽倒在唯汜麵前，我身上都是別人的血，然而我手腳冰涼，臉色比死人更白。
    不等唯汜發問，我已經痛哭失聲。
    “唯汜，怎麼辦！都是血！櫻衛都死了！戚櫻他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