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華卷 第四十八章錦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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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門瑾很快反應過來,他迅速退避到侍衛身後,同時對著拉著我站在船舷邊和他對峙的錦時威脅道:“閻家的人,你最好現在就投降,不然我不僅會抓住你,還會滅你蜀地閻家,你要是識相的話,現在就扔掉毒藥,束手就擒。”
這個傻子,竟然還認不出這個所謂的“閻家的人”是誰嗎?
還是,他根本就已經有了預感,隻是,不肯承認?
我被錦時勾著脖頸“挾持”著一步步後退,終於退到船頭的邊緣,錦時應該是用了什麼改變聲音的藥,聲音嘶啞得連我都聽不出來,隻見他像一個真正的刺客一般對著南門瑾道:“別當我是三歲小孩,我現在要你們都退回船艙前,看著我帶著安司鳳上船,不得跟蹤,不能追擊,否則這船上的人誰都別想好過。”
南門瑾眉間微皺,可以清晰看到他眼中怒氣,這個家夥可以算是這船上最受不了被人威脅的人,沒想到深諳他脾氣的錦時竟然敢這樣冷冷地命令他。
南門瑾剛要說話,北靜水溶已經站了起來,手搭上南門瑾肩膀,製止了他要說的話,看著錦時的眼睛淡淡地問:“我看你也不像是戚櫻的櫻衛,想必是和司鳳有瓜葛的江湖中人,是這樣,我們並不想傷害他,隻是請他去大周住上幾年,你如果想要什麼條件,盡管提就是,隻要這天下有的東西,在下都會盡力辦到。想必閣下也不想和十方閻羅殿刀兵相見,是不是?”
好個北靜,這一番話裏威逼利誘都用上了,連北靜王府暗中的江湖勢力十方閻羅殿也抬到明麵上來。還有那一句“隻要天下有的東西”,難免讓我受寵若驚。
想來大周也是真的窮途末路了,貧者無力讀書入學,富貴者醉生夢死不管國事,連個像樣的將領都找不出來,害得這身份高貴的王爺像瘋狗般咬著我不放,一路追到海上來。
聽到北靜給出的條件,錦時諷刺般冷冷一笑:“我倒是真有件想要的東西,不知道北靜王爺你給不給得起?”
北靜神色不變,溫文爾雅道:“好說,是什麼東西,閣下先說來聽聽。但凡北靜力所能及,一定辦到。”
錦時冷笑:“那件東西,就是王爺你麵前這叫安司鳳的人,今天我來就是要帶他走,北靜王爺能否將他交給我?”
北靜皺眉,他也看出了錦時純粹是在拿他尋開心,冷下臉道:“司鳳就在這裏,就要看看閣下有沒有命把他帶走了!”
他話音剛落,那兩侍衛已經蹂身而上,兩人都是一樣的使軟劍,劍花將周身團團圍住,簡直水潑不進。眼看就已經逼到我們身邊來。
錦時嗤笑“以卵擊石”,空著的手隨意一拂,兩道黑影便彈射而出,以一種詭異的角度避過劍鋒,沒入那寒光閃閃的劍花中,隻聽見兩聲悶哼,那兩個侍衛先後倒地,都是麵色如墨,全身僵直。
“班門弄斧!”出聲的是站在北靜身邊的魘,他全身都彌漫著暴戾的氣息,像是地盤被人侵犯的野獸般,似乎下一刻就要飛撲上來。
然而,先撲上來的,是他的蠱蟲。
銀色的微光一閃,讓人猝不及防地瞬間逼近,錦時低低嘶吼一聲,袍袖無風自鼓,一股深黑色霧氣縈繞他全身,那抹銀光沒入黑霧中,瞬間消失不見。
就在我以為那蠱蟲已經被錦時的毒霧吞噬的時候,錦時忽然悶哼一聲,嘔出一口腥膻的鮮血。
我歎息一聲,扶住他幾乎要栽倒在地的身體。
魘豔麗得不似人類的臉上溢出一抹殘忍笑意,嗜血地舔了舔唇角:“在我麵前玩蠱蟲,你不怕折壽嗎?”
錦時已經說不出話來,我扶不住他,他整個身體都在往地上滑,大口大口地嘔出血來,那蠱蟲似乎在噬咬他的內髒,他身上蒙著一層冷汗,整個身體都瞬間冰涼,如果不是那劇烈的顫抖,我真的要以為他是一個死人。
“怎麼樣,現在可以乖乖放開你手裏的人了吧?安司鳳是要交給我看守的人,竟然在我麵前挾持他,不是找死嗎?”魘殘忍地笑著,那張臉更加詭異妖豔。
錦時的身體劇顫著,唇邊嘔出的已經不是鮮血,而是暗紅的血塊,他橫著扣在我肩膀的手幾乎要刺進我皮膚中,然而他的脊背仍然不甘地挺直著,咳了一口暗紅的淤血,他對著魘挑釁般說道:“找死麼?可是,我好像還沒有死呢?”
魘的眼中利芒一閃,虛握成拳的手猛地攥緊,錦時身體一震,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活活壓斷了脊梁般栽倒在地,徒勞掙紮著卻始終爬不起來。
夠了,夠了……
我握緊拳頭,想要呐喊出來,喉頭卻像被燒穿般發不出一點聲音,是錦時,是他對我下了藥。
夠了,真的夠了,我看著那個叫南門瑾的人,我第一次看見他這樣恍惚的表情,他在逃避,他不承認這個人是那個對他唯唯諾諾以他為中心的蘇錦時,他要眼睜睜看著錦時死在這裏!我得叫醒他,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徒勞地張開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喉頭有著一股陌生的力量,把我所有的聲音壓製在喉中。
錦時還在吐血,暗紅的血,他似乎要把自己的生命都吐盡……
夠了,夠了!!
“夠了!”一聲充滿怒氣的暴吼,我以為是自己終於發出了聲音,看到南門瑾的憤怒的臉才發現,那個終於忍受不住地怒吼出來的人,是他。
北靜淡淡地一笑,像是在憐憫,又像是在揭開所有偽裝之後的如釋重負,魘看了看南門瑾,又看了北靜一眼,會意地放開了拳頭。
南門瑾眼中幾乎要燃燒出憤怒的火焰,死死地盯住正緩緩擦拭著唇角的血從地上爬起來的錦時,說:“蘇錦時!好…你狠!”
錦時緩緩地爬起來,粗魯地用袖子將唇角暗紅的血跡拭去,對南門瑾的質問恍若未聞,他似乎對什麼都已經毫不在意,可是他的眼睛這樣悲傷,似乎下一刻就要控製不住地落下眼淚來。
然而他的眼淚終究沒有落下來,他隻是表情淡淡地,甚至扯出了一個勉強的微笑,把手按在我喉嚨上,說道:“抱歉,司鳳,我在你喉嚨裏放了點東西。我想,隻有讓小漾自己叫出我的名字,他才會承認這個和他作對的人是蘇錦時,隻有這樣,他才會承認,如果今天不能帶你走,我就會死在這裏。”
這些,南門瑾剛剛也想過吧……
所以,才會有那麼詭異的沉默,坐視不理,以及最後忍受不了的怒吼。
因為他不得不承認,那個唯唯諾諾的蘇錦時,軟弱的蘇錦時,愛他的蘇錦時,和這個為了別人而破釜沉舟地和他作對的蘇錦時,是同一個人。
沒有什麼,比自己愛的人為了別人跟自己決裂更來得痛心。
我想過很多辦法打敗南門瑾,卻沒有像錦時這樣,想過一個辦法,讓他站到北靜的對立麵。
而錦時,想出這個辦法的,我聰明的,決絕的錦時,他的眼神,悲傷得無可複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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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羊啊,我家的綿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