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華卷 第三十九章羽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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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兵到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在海上駛出很遠,遠到已經看不見身後的海岸。
海水是忽然泛紅的,一蓬一蓬的鮮血,在海裏綻開,沒有聲音,甚至連一聲哀嚎都沒有,潛在水裏護航的櫻衛的屍體就這樣直接浮了上來。
“水裏的人都浮出水麵,是陣法,停止前進。”戚櫻冷靜地下了命令,似乎這一場阻擊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一樣。
隻有站在他身邊的我,才可以看清他臉上的表情有多冷厲。
從來都是作為殺人者的櫻衛,近乎無敵的櫻衛,竟然在最熟悉的海上遭遇伏擊,沒有人比戚櫻這個主人更憤怒。
可是戚櫻的長處,就在於他在別人都會失控的時候,仍然冷靜得讓人心驚。
而我清楚地知道,他受到的威脅,一點也不少於我。
無邊無際的海域,潛藏的危險,未知的旅途,還有那如同隨時會落下來的利劍一樣懸在頭上的命運,這些,都足以讓我們葬身於這無邊的海洋中。
而我的戚櫻,他仍然是這樣冷靜的眼神,玄黑瞳半彎,對我微笑。
我眼淚幾乎都快落下來。
過去的二十七年,我一直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現在的這個安司鳳也很好,不需要奮發圖強,不需要為什麼事情努力到接近狼狽,現在才知道,原來還不夠,原來我應該再強大一點,更強大一點,直到可以為自己在乎的人擋去這世上的狂風暴雨,直到可以肆無忌憚地炫耀自己擁有的人,守護自己擁有的人……
而現在的安司鳳,他做不到。
他隻能看著,前方風起雲湧,前方波譎雲詭,他卻隻能站在這個叫戚櫻的人身後,看他以一人之力扛起所有危險,苦苦支撐,搖搖欲墜。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一樣,恨自己的不學無術,恨自己虛度的時間,恨以前那個安司鳳,恨現在這個安司鳳,卻也隻能在心裏掙紮,無能為力。
船停了下來,潛在水裏的櫻衛浮了上來,都是清一色的青年,腳上套著魚一樣的鰭,浮在水上的隻有腦袋,馬首是瞻地看著戚櫻,我狠狠地一個個瞪過去,他們無辜地睜大眼睛看著我,我被看出幾分負罪感來,蔫蔫地往戚櫻身邊靠。
隨著水底的人浮出來,對麵的陣法也浮了出來,光是這份囂張氣焰,就讓那個把頭發在齊腰處斬斷的櫻衛長發出了“咦”的一聲。
戚櫻表情不再溫和,冷峻地看著對麵的陣法,冷冷說道:“昆侖懸木,羽夷你還真是舍得下本錢。”
在剛聽到“羽夷”這兩個字的時候,我莫名地覺得很熟悉,仿佛在哪裏聽過。
很快,我就知道我到底是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了。
對麵的懸木上,一人施施然站立,仍然是初見那天的月白錦衣,長發墨黑,那張羊脂玉的麵具,在冬天的慘淡陽光下竟然發出瑩瑩的光來,越發襯得那一雙眼睛勾魂奪魄。我向來喜歡看眼睛漂亮的人,對他都不敢多看,不是不喜歡他的長相,是本能地覺得危險。
看來他已經從當日的瘋狂中恢複過來,雖然還是一樣的瘦,下巴像錐子,整個人站在懸木樁上,像是下一刻就會被風吹走一樣。
我眼睛下意識地尋找那個總是跟在他身後的唯唯諾諾的身影,然而,找不到。
我隻覺得腦後有個地方一涼,身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就是在最開始我和南門瑾針鋒相對的時候,也沒有這種感覺……
就好像,我已經看到那個叫蘇錦時的人的未來。
我被這樣的感覺震懾,一時竟然忘了出言罵對麵的南門瑾。
戚櫻的聲音把我從那種茫然的狀態裏拉出來,不知道南門瑾說了什麼,隻聽到戚櫻冷笑了一聲,說:“我早就知道,你是北靜水溶的後招。”
南門瑾也笑:“我欠北靜的,要很久才還得清,可是如果能替他留下師兄和安司鳳,以後我都不怕再欠他什麼。”
我怒罵:“南門瑾你這混蛋,你把我們當什麼,你晉身朝廷的籌碼嗎?”
南門瑾毫不在意,帶著譏諷意味地說道:“那你又把小魘當什麼,他隻不過是個孩子,你竟然在他身上下楓辰緋這種絕毒,你有什麼資格說我?”
我冷笑:“虧你也能說出這種不知羞恥的話來,是誰為了自己的前程對蘇錦時下毒,是誰為了討好北靜水溶對自己的師兄下手,還有北靜水溶,真是和你是一丘之貉,我隻聽說北靜王府的能臣學頗有成就,從來不知道這成就竟然是暗算自己的至交好友得來的!”
南門瑾冷冷回我:“至交好友,也隻有你這麼認為而已。”
我當即憤怒,被戚櫻拖住,他一手拉著我,一手直指對麵的南門瑾:
“不必做口舌之爭,既然你這麼自信能攔下我,我們陣法上見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