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王府的時候，意外地遇見連生。
    經過這幾天的事，要說我對他不生厭的話，是不可能的。可是也沒到宣之於口的地步，所以王府的管事還是把他放了進來。
    大概是在戚櫻身邊呆過的原因，他也學會了那種目中無人的姿態，隻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他好像並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無論是誰想要囂張，都是要有本錢的。
    我有事要辦，自然懶得理他，從思佑堂前走過時看了一眼，對身邊陪著的總管說了句“送客”，誰知他一眼就瞄見我，追了出來。
    我聽著管事對王府財物的報告，隻看見那張寫著王府名下幾處莊子進益的紙被搶到了連生手裏，總管一看他那張酷似連生的臉當場結巴，他眉頭一皺：“你在整理財物…你要去哪裏？”
    “連副將…不是，連將軍，我現在仍是未卸任的六軍統帥，有權以私闖左相家宅罪名抓你入獄，你如果愛惜性命的話最好現在滾出去，我可以當做沒看見你。”
    看著我的少年不知是演戲還是習慣地瑟縮了一下，胸膛挺得更高了：“既然你要走，那我也不多說什麼，你該知道現在戚櫻是和我在一起的…”
    “那又怎樣！”我猛地回轉身來，逼視著他，目光中帶著徹骨鄙夷：“你要作踐自己，關我何事？”
    連生被我噎得說不出話來，我不再看他，拂袖道：“管家，送客！”
    他隻見過當年被戚櫻囚在府中的安司鳳，不知道當年我和文謙混跡京都紈絝中出了名的驕縱陰狠，自然也不知道今日的安司鳳並非是當日那個弱到讓人憐憫的囚犯，以他的道行跑到我王府來示威，隻能是铩羽而歸。
    何況，我也不是沒有告訴過他，這個世界上能傷到我安司鳳的人，也隻有一個戚櫻而已。
    京中禁兵不過七萬，都屯在京都郊外的連嘉山，召來不過三刻鍾時間，我剛想再收拾點東西，隻聽見城中一片驚呼喧嘩，士兵齊整腳步聲蓋過一切嘈雜。
    你看，這就是絕對的權力，它有著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這世上有多少人為了這權力赴湯蹈火，萬劫不複？
    然而父親當年就說過，真正的強者，永遠不是權力的努力，而是利用自己手上的權力達成自己的願望。因為這個世界上很多人喜歡的都不是權力本身，而是權力能夠為自己帶來的東西。可是很多人在追求權力的過程迷失，而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還好，我不是其中一個。
    北祈熙照十八年臘月十一，齊安王安司鳳政變，封鎖皇城，囚禁紫衣侯戚櫻，連將軍逃亡。
    紫衣侯府。
    我一麵解著甲胄一麵往內府走，剛從邊關趕到的文彥一身風塵仆仆地陪在我身邊跟著我疾走：“將軍，你真要這樣做？戚帥他…”
    “皇族宗室那邊怎麼樣了？”我問身邊的沈二，看都不看文彥一眼。
    “群情激憤，都說戚櫻沒有一點罪名，但是在祈睿的約束下還不至於公開反對…”沈二答。
    我哼了一聲。
    他們還敢激憤？當年戚櫻公然誣我擁兵自重奪我兵權把我囚禁在府裏的時候怎麼不見他們有誰出來為澄清，我難道就有什麼罪名？還是隻要他們皇族天生比我們異姓王高上一等，當年戚櫻對我做的事實應該的，我對戚櫻這樣做就是逾越就其心可誅？
    這北祈皇族，未免太過護短。
    不過這對我也沒有什麼影響，在我決定這樣做的時候，我就已經料到他們會有怎樣的反應，京中諸王雖然都有著或多或少的親兵，可是相比我手上一對虎符可以調動的百萬大軍，也不過是螳臂擋車。至於太皇太後那邊我早已打過招呼，她雖然也滿心都想要維護北祈皇族的尊嚴，可是終究顧忌著需要她保護的小皇帝，不敢冒險。
    說起來也好笑，我和戚櫻的事已經十年有餘，他們第一次這麼上心，不過是怕我囚禁戚櫻之後，做了什麼“逾越”的事，傳出去不好聽。
    所以照他們的意思，我就活該一輩子被戚櫻壓在身下，吃得死死，方顯皇室尊嚴，無上崇高。
    真是可笑。
    紫衣侯府並不像齊安王府那樣精致繁華，我幾步就走到囚禁戚櫻的逸思閣的廊下，文彥看了眼緊閉的房門，無聲退下，沈二皺了皺眉，也借著別的名義走開了。
    我解開身上披風，抖落一地碎雪，推開了逸思閣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