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木然地跟著戚櫻離開了刑室，他也許對我的無動於衷很是驚訝，叫連生守在我門口，自己去見兵部侍郎。
    齊安王府有很精致的紅木雕花窗，黃昏的時候，晚霞滿天，火燒雲轟轟烈烈，血一樣的顏色。
    我坐在窗前睡了一會，醒來已經是深夜，臉上掌著燈，站在我麵前看著我。
    我睜開眼睛，安靜地看著他，他伸手，遞給我一塊腰牌，是他作為櫻衛出入刑室的憑證。
    我詢問地看著他，他在我的眼神裏低下頭去，說：“我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我隻知道公子有些事必須去做。”
    你看，連他都知道。
    深夜的王府燈火通明，我輕車熟路地躲過一班巡邏的侍衛，翻過圍牆，朝自己記憶中的刑室入口走去。
    沒有守衛，這是戚櫻一貫的風格，他深諳怎樣把一個地方的入口隱藏起來。
    包括他自己的心。
    白天走過的暗道，意外地多出幾條岔路來，我閉上眼睛，嗅著通道裏的香粉氣味，這是我當年和文謙藏在父親書房地磚下的東西，本來的作用是為了塗在姚衡身上，防止他被文謙欺負得太厲害了躲起來不讓我們找到。
    戚七皇子，十全十美，獨獨無法分辨香味。
    我來赴一個約會，一個白天訂下的契約。
    冰冷的石磚上，匍匐著一團勉強看得出是人形的青色物體，刑室裏的火光因為我的忽然到來而搖曳，滿室的魑魅魍魎。
    我的心髒都快要凍結起來，幾乎不敢伸手碰他，生怕伸手碰到的是一片冰涼。
    還好，我抱著文謙溫熱的軀體坐在刑室冰冷地磚上，眼淚都快落下來。
    “文謙，文謙…”我這樣低聲叫他。
    文謙的臉色蒼白，唇角有自己咬出來的血跡，他的眼睛有很漂亮的形狀，我以為我怕這眼睛再也睜不開，等到那琥珀色的眼瞳漸漸睜開，我才知道，我更怕對上文謙的眼睛。
    小的時候讀詞，不懂什麼是相顧無言，也不懂怎麼會相顧無言，到如今才知道，有的時候，你真的，無話可說。
    於是隻能流著眼淚，莫名其妙地，哭了，又笑了，用手指摩挲他冰冷臉頰，把落上去的眼淚全部擦去。
    “別哭。”文謙的聲音微弱，他很少這樣說話，他永遠那樣飛揚跋扈，那樣少年意氣，那樣讓人琢磨不透。
    我於是聽話，咬著牙克製自己，然而眼淚還是不停地落下來，我不知道我是在哭文謙，還是在哭自己。
    “我答應過一個人，”文謙劇烈喘息著，他的嘴唇慘白發青，瀕死般顫抖著。
    我捧住他臉頰，吻他冰冷嘴唇，他抖得厲害。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有一個秘密，你答應過連城，你不會告訴我。
    永遠。
    而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