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嵐九走在戈藍地下城的街道上。
    執垣中的地下城大大小小有二十多個，其中最大的就是戈藍地下城，商業和界下的小城市有的一拚。
    我們合租的房子在第三幹道上，是個米黃色的二層歐式小洋房。
    他拿出鑰匙開門，然後把客廳的燈順手開了。
    “我去洗澡了。”他咬著棒棒糖，嘴裏含混不清。
    我累的倒在沙發上，不想說話，隻是擺擺手。
    一路上，他說了很多事情。
    虞蟬任性、虛榮、脾氣壞、愛暴力，可即使如此，他還是不想讓虞蟬再接近那些虛假的玩弄別人的上位者。
    他說話時的表情很平靜，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過了一會兒，浴室的磨砂門打開，露出一個有些怯怯的頭：“抱歉，能幫我拿件長袍麼？我的房間是右側那一間。”
    我起身走向那個房間，門推開後裏麵立刻亮了起來，嵐九打掃的很幹淨，床上有一件鋪平的黑色長袍，我就順手拿上，出去遞給他。
    他在裏麵穿上，拿了毛巾走了出來：“虞蟬，你去洗吧。”
    我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找到一件幹淨的黑色長袍──一階魔族的標準裝束就是黑色長袍，進了浴室。
    整個牆壁都是鏡子，把頂上安裝的吊燈光芒反射的刺眼，我找到門旁邊的黑色旋鈕，把燈光調暗，這才覺得眼睛好受了一些。
    我把長袍掛到衣架上，走到最大的那麵落地鏡前，看著我的臉。
    墨色的流海搭下來，垂在長長的墨色睫毛上，白皙的精致的臉，琥珀色的雙瞳，眼角下刻印著血色的四葉草，微微發著暗光。
    我摸了摸自己的魔紋，覺得有點不真實。
    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能感覺到，我已經不在那個世界了。
    也許永遠回不去了。
    “虞蟬，我把晚飯放桌子上了，一會記得吃，”嵐九敲敲門，“別洗太久了。”
    我回過神：“好，我一會兒出來。”
    他在外麵笑了一聲，然後腳步聲逐漸遠去，緊接著房門關上了。
    我緩緩的吐出一口氣，背靠著鏡子滑下，右手扳過把手，讓涼水當頭澆下。
    身體很涼，但是心是熱的。
    來這個世界的第一天，我需要冷靜一下。
    現在我知道這是《月譜至上》裏的世界，也算是半個我筆下的世界──因為我沒有寫上結局。
    我的老板是創世主神熵裂，在他手裏的就是「月譜·創造」。他用月譜創造了這個世界之後，進行了輪回，而且必須輪回三次。
    也就是說我隻有找到創世主神熵裂、和他有關係的人或者是他在這個世界的輪回，我就可以利用「月譜·創造」回去了。
    和他有關係的人是三個神，生命之神朝燈，自然之神焚風，黑暗之神斐月。
    ……可惜已經隕落了。
    還有一個，是他和黑暗之神斐月的唯一後裔，也就是整個魔族中唯一的五階魔族，深淵君主斐月弦。
    不會要我去找到並告訴他，喂，我被你老爸弄這兒了，你快點送我回去吧。
    純粹找抽！
    人設裏的斐月弦，性格隻有幾個詞，冷漠、優雅、高貴。當初就為了塑造他這個和我完全相反的形象，都不知道死了多少腦細胞。
    “唉……”我忍不住歎口氣，直起身關掉涼水，用毛巾擦幹身體，披上長袍走了出去。
    桌子上放著一個盤子，盛著微熱的煎蛋，旁邊用高腳杯裝著一杯紅色的液體。
    我坐下來，拿起高腳杯搖了搖，紅色的液體跟著旋轉，碰著玻璃發出叮叮的聲音來。
    《月譜至上》的設定並沒有真正的現實這麼全，至少我就沒有看過關於飲品的相關資料。
    “這是‘墮落凡塵’，一百年份左右的，這也是戈藍裏能買到的最好的血酒了。”嵐九裹著白色被單走了過來，拉開椅子在我對麵，“你不介意我坐在這裏吧。”
    “當然不介意。”我輕輕的一笑，一口喝下，血味很香，淡淡的融入酒裏，幾乎麻痹了舌頭，“血酒麼？”
    “別喝太急了，墮落凡塵的後勁可是很大的，”他眨眨眼，“上回你可是睡了整整三天哦。”
    我苦笑，這個身體的酒量實在太差了，現在我都開始犯暈了。
    把煎蛋一叉子塞進嘴裏，我略帶搖搖晃晃的起身：“我去睡覺了，晚安。”
    “晚安。”
    然後，我就滾回了房間的床上，一睡不起。
    我又做了一個和上回一樣荒誕的夢。
    我呆呆的站在一個庭院回廊裏，外麵繁花盛開。
    一個墨發的孩子背對著我坐在花叢中，花與葉落滿在他的身上。
    然後創世主神熵裂就走了過來，輕輕抱起他。
    孩子睜大了漂亮的赤紅色眼睛：“裂裂，你說我為什麼長不大？”
    你說我為什麼長不大？你說我為什麼長不大？你說我為什麼長不大……
    突然被他的話疼醒，我睜開眼，正對著房間裏淡棕色的天花板。
    頭疼的厲害，感覺有好多東西什麼都不記得了。
    “啊，虞蟬，你起來了。”嵐九端著一杯熱牛奶走了進來，坐到床尾，“你睡了一天多，不過比上回好很多嘛。”
    對他的調笑不介意，我接過牛奶杯仰頭灌了一大口，才覺得舒服很多。
    “對了，你以後別買血酒了。”
    “要我買也不買了，”他的臉上一副忿忿的表情，“血酒又漲價了。”
    我被牛奶嗆了一口：“你、你說啥？漲價？”
    他點點頭：“從三十二高腳杯漲到了四十七高腳杯。”
    “等等，給我解釋一下這裏的錢是什麼玩意？”
    他從口袋裏摸出出五枚硬幣，依次排開：“楓葉銅幣，花火銅幣，高腳杯銀幣，旋轉梯銀幣，大劍金幣，後者象征黑暗之神斐月。”
    “讓我看看。”我剛伸出手，他就馬上搶回自己懷裏：“不行，這可是一個月的生活費，就這麼點了。”
    “夠麼？”
    他耷拉下肩膀：“所以我考慮出去打打工啊。”
    “可以打工啊，行，我今天出去找工作養活這個家。”我拍拍胸脯，一臉豪邁，“我可以包養你。”
    他像見鬼似的瞪大眼睛：“你居然還沒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