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 第二十九章 一曲悲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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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縷琴音卻不似嚴毓樓平日裏所聽的婉轉如流雲,卻是絲絲縷縷,將斷未斷將隱未隱,有如剪裁錦帛,又如劍裂雲天,若弦入扣般無孔不入,又若金石墜地般鏗鏘隱隱!弦弦雖弱,席卷而來的卻非賞心之弦,而是飛沙走石之感!本便有含有激昂之意的弦音若水流至高崖,忽的失去了全部的聲響。
眾人的心,隨著這漸斷之曲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待再次聽到隱隱傳來的琴音,卻又沒有激流落地之聲,一聲一聲,讓人心中焦急不已。
弦音漸退,眾人隻道還有下文,屏息片刻,卻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響……
明明是金戈破弦之勢、六軍臨城之疾,卻又讓在座之賓意猶未盡,真有餘音繞梁之感。
嚴毓樓方方從那曲子中回過一點神來,便聽後殿傳來奏報之聲:“此為風影將軍獻曲——十麵埋伏。”
群臣也被這一聲奏報拉回了早已遊離三界外的三魂五魄,連連讚道:“風影將軍果然不凡!不凡啊!”
嘉武帝笑:“哈哈,朕就知道,朕的鎮軍大將軍絕對不會讓朕失望!眾卿家覺得這一曲“十麵埋伏”如何?”
嘉武帝時常臥病在塌,麵上也無笑容。今天這般開懷,群臣自然連連道:“好!好!好!”
右相蘇謹亦連忙起身附笑道:“都傳風影將軍文武雙全絕豔驚才,老夫還隻當民間訛傳,今日有幸得聞將軍一曲,才知所傳非虛啊!不但非虛,更比街坊風傳之言讓人敬服!”
群臣亦是連連稱讚。嚴毓樓尚還在沉思方才那若有若無的弦音,無閑理會眾人的附庸之詞。哪想左相上官綾突然站起來肅然道:“陛下,微臣與蘇謹亦大人所想不同。”
嘉武帝詫異,眾人愕然,嚴毓樓也驚奇的望著上官綾,瞧見他那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嚴毓樓暗笑一聲——上官綾,真可謂是忠臣良將!
“陛下,微臣以為,風影將軍此弦是重在提醒陛下,提醒微臣等人——邊疆風波未平,我等卻沒有絲毫警惕之心,如此終會落得那項羽自取滅亡的下場啊!”
他一語畢,驚煞在座百官,連連有人勸他:“上官大人,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上官綾!今日是皇上慶壽之日,你——”
蘇謹亦咬牙斥責,卻被嘉武帝打斷:“誒,蘇謹亦,算了算了,今日是慶壽之日,別攪了興致。”嚴毓樓冷笑搖頭間,瞥到皇上身邊的嚴宛央依然是淺笑溫柔的模樣,卻是不言不語,仿佛放任了別人去吵鬧一般。
蘇謹亦和上官綾各不相讓,但奈何嘉武帝已經發話,也不敢再提,隻得坐下繼續。
“估計蘇謹亦和上官綾得被皇後請去了。”嚴毓樓心中摸索道。
不過這上官綾說的倒是符合他的心——眼見各種硝煙暗藏,嘉武帝卻是事事依嚴宛央所言,朝中大臣更是蘇謹亦這般,將那戰火之事藏著掖著的不讓皇帝知道。
“這個風影還真是沒有眼色!仗著自己會彈點琴,會打幾場仗就得意了?竟然在這壽宴之上放肆,哼,以後有他好看的!”嚴毓樓聽到身旁的一個大臣對喬湛瑞道。卻被喬湛瑞瞪了一眼,悄聲閉了嘴。
“你們知道什麼?!”喬湛瑞冷冷嗬斥一句,飲下一杯涼酒。
嚴毓樓苦笑,悄然起身退出宴席。
嚴宛央今日倒是會忍,想來今日也不會出什麼大的風波了,與其在這裏聽那些個自認老臣的人胡天胡地,倒不如一個人靜靜。
出了正熱鬧的大殿,嚴毓樓隻蕩著身形往後花園去,如果他沒有猜錯,風影應當會在那裏。
正是日落時分,後花園悄然一片。隻有兩三個宮女還在此盡心盡責的守候著,見著嚴毓樓也都連連請安。
嚴毓樓朝著花園中走去,眼見前方便是涼亭,嚴毓樓模模糊糊的看見一個白色錦裳的男子寂寂坐在那裏,似在看著遠方豔麗的群花。
嚴毓樓剛想再踏進一步,麵前卻出現兩個侍衛:“參見王爺。”
“你們?”嚴毓樓疑惑:“你們是誰?”禦花園裏怎麼會有禁衛?!
兩個侍衛打扮的男子抱拳:“我們是風影衛,公子現在在花園小憩,不想被人打擾。我等奉命在此把守,還請淩王爺恕罪。”
小憩?隻怕是在等皇後吧。嚴毓樓心中冷冷一笑,麵上卻還是溫良如玉的模樣,折扇“唰”的一聲展開遮擋在麵前,笑道:“說來我與將軍還是故人呢,怎麼,將軍都不願見見當初一同拚殺戰場的舊友嗎?”說這話,嚴毓樓其實是有些心虛的。
雖然說他在軍中混的風生水起,與眾人的關係也不錯,但與風影也不過隻搭了五六句話,確實不能算熟。
但是從戰場中走出來的人都有同一個想法,那便是不論戰場之上如何陌生,若是能從戰場之上活著回來,即便是曾經沒有說過一句話的人,也會當做生死之交一般對待。
嚴毓樓笑意冉冉,折扇半掩俊顏。
那兩人相視對望一眼,卻還是搖了搖頭:“公子有令,除非是皇後娘娘,否則誰也不見。”他雖然沒有皇上義子的名,卻有皇上義子的權,朝廷之中雖有人不喜他一貫的行事之風,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嚴毓樓又舉頭望了一眼亭中似有些落寞的身影,無奈笑笑,這般熟悉的身影,更何況是一樣的白衣,一樣的輕紗帷冒……還用得著走進去看麼?那個人每日就那樣寂寂的站在東閣的後院中,或望著明月,或是看著滿池碧水。嚴毓樓往往都看不清他的表情,那人全身卻是散發出一股悲涼肅殺之氣,讓嚴毓樓都不忍去打擾。
嚴毓樓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麼悲傷,也不敢貿然去問。就這樣便好……他對自己說。
知道的越少越好,隻怕知道的多了,就真的陷進去了……
轉身離開,才不過走出十來步,便見前殿行來一粉衣少女。
嚴毓樓身形一閃,隱入一片花海之中,看著少女一路走過大理石鋪就的小道,直奔涼亭。
他這才瞧見,這盛裝少女竟然是長公主喬止歌。
嚴毓樓看著喬止歌與那阻攔的二人說了一句話,便走進涼亭。他雙眼望了望涼亭入口的另一條小徑——不知道那裏是否也有人把守。
嚴毓樓悄然施了輕功,幾個閃身便躲入另一邊開的正妖嬈的花樹中,順著高大的枝條走了幾步,離得亭中二人也隻有二十來步的距離。
側耳細細聽來,卻聽喬止脆如清玲般的聲音:“母後說邊疆戰火的事情她會解決,不勞您堂堂鎮軍大將軍費心,今兒天色已晚,叫你早些回去。”小姑娘人雖不大,公主的架子到是拿的十足。
白衣男子隻輕笑一聲:“隻怕費心的是公主您吧?我與皇後娘娘間的事情,怎勞煩您來說?!”他突然抬高的音調叫那傲然昂頭的女子嚇得身形一顫。本是言笑晏晏的話,不知為何卻是彌漫著淡淡的敵意。
“哼,你愛聽不聽。別仗著自己是大將軍就可隨心所欲!這天下還是我喬家的天下!輪不到你這外人來插手!”這長公主怕是對風影積了不少的怒氣了,當下這般無人的境界也不再收斂,囂張的模樣絲毫不像十六歲的模樣。
白衣男子隻冷笑一聲:“轉告她,不要逼我!”說罷便拂袖而去,任那喬止歌一張如花般豔麗的小臉氣得皺成一團。
嚴毓樓躲在一片花海中,看著男子邁步離開,仿佛一刻也不想待在這裏。
心中淒淒一歎,心中莫名的由衷衝動,想看他一個真心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