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無跡，花開無痕。
    都說時光穿梭，百年如一瞬。
    嚴毓樓卻不以為然。
    修長的手指撫上掛在床頭的那幅墨畫。
    經久的時日，已經微微泛黃，為那畫上的人蒙上了一層看不清的霜霧。
    畫上的白衣小小少年訝然的睜著雙眼，水靈靈的眸子中盡是茫然與驚詫。
    郝然便是那個叫做宇的孩子。
    嚴毓樓至今還記得看到他抬眼的瞬間。
    那少年眸中流轉著不可言喻的流光，讓他疑惑，是不是世間所有的光華璀璨都聚集到了他的眼中。
    拿起一方白色的錦帕，小心翼翼的擦拭著契闊的劍身。
    白色光芒自他指尖泄露，嚴毓樓唇角微微翹起唇角：“我的恩人，你現在在何處呢？”
    若說感激，嚴毓樓心中並不是沒有，可是眉心那一點難隱的戾氣卻是異常的張揚。
    或許，那個叫宇的孩子是無辜的，可是，他身後的那個人，卻又如何能夠無辜？
    別人在他身上欠下的債，他會一筆一筆討回。
    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皇後姑姑有可能就是那幕後的人。
    可是時機未到……
    “爺，馬車已經備好了。”丹青的聲音不高不低的傳來，嚴毓樓收好契闊，又看了一眼那在記憶中已經有些褪色的模糊容顏。
    “不知道，是不是你啊。”他在心中道。
    那日月下的黑衣人，那日醇香閣中白衣的閣主。
    給他的感覺，一樣的熟悉。
    剛剛走出門外，便有一侍女匆匆跑過來：“爺，王爺說讓您去他那裏一趟。”
    這個侍女，是嚴毓樓的爺爺的侍女。
    嚴毓樓點了點頭，隨即向著爺爺居住的小苑中走去。
    推開小苑，撲麵而來的便是滿園的花香。
    嚴毓樓探聲問道：“爺爺？”
    花園邊，傳來嚴老王爺渾厚的聲音：“在這呢。”
    嚴毓樓興趣央央走上前去：“爺爺，您也多種些花不是？單就這一個品種，多沒意思。”
    嚴老王爺搖頭歎息，對他的話不置一詞，卻是說：“聽丹青說你今日要去瑞王爺府？”
    嚴毓樓輕輕掐了一朵瓊花，是的，瓊花。這也正是嚴毓樓無比鬱悶的一件事情。
    爺爺你種什麼花不好非要種和那醇香閣一樣的花？！
    無奈搖頭：“是呀，去看看二皇叔好點沒，這事情過去也有十幾日了，再重的傷也該好些了罷。”
    剛出了那事情幾日，瑞王爺再三不許別人前去探病，還真不知道那日究竟是副什麼樣子。
    淩老王爺看了一眼被自己孫兒拈在手中的殘花，麵帶可惜：“既然是去看，就看仔細點，萬事小心，畢竟瑞王府比不的自己的王府。”
    無聲的提醒，嚴家老王爺比誰都了解自己這個孫子，他若放手去做，是誰也不會顧著的。
    若不予以提醒，指不定到時候瑞王府會被他翻成什麼樣子。
    頓了頓又說：“下回你再敢掐這花，我就命人將你那花園的花全拔了。”
    嚴毓樓笑了笑，揚眉：“無礙，反正我又不喜歡那些花。至於二皇叔，我會幫他將這件事情查清楚的。”上揚的眉梢，任誰，也無法無視那副魅惑之至的俊容。
    此次瑞王爺遭刺殺，在朝堂之中可謂一石激浪，皇上遣了人去追殺刺客，一個皇帝如何能夠允許別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刺殺自己的親弟弟？
    而曆來這刺殺之事與朝堂息息相關，鬧的人心惶惶，就怕查到自己的身上。
    嚴毓樓在意的，卻不是這刺客是誰，而是，這刺客為何要刺殺瑞王爺？！
    當朝風調雨順，雖隔年出些天災，卻也不慎重要。
    而這瑞王爺也非勞民傷財之人，怎會引來刺客刺殺？
    “爺，您真的要去瑞王府？”丹青上馬車之前，問嚴毓樓。
    嚴毓樓疑惑：“自然要去，不然你備上馬車做什麼？”
    丹青皺了皺眉，終究是說出了自己心中的顧慮。
    “那日您殺了瑞王府的兩個侍衛，若是讓瑞王府的人知道……”當日天黑，他們也不知那兩個侍衛身後是否還有追兵，丹青怕自家爺這事一暴露出去，怕是大事不妙。
    嚴毓樓拍了拍丹青的肩：“怕什麼？那日月黑風高，誰也沒瞧見不是？況且，若是叫瑞王爺的人發現了什麼，也是你沒有清理幹淨的緣故。”他這一句話，生生叫丹青落下冷汗來。
    如果真的是因為自己沒有清理幹淨的緣故，那麼這罪責，可真不是他擔得起的。
    嚴毓樓搖了搖頭：“跟你開個玩笑呢。那日的兩人，即使我不出手，也必死無疑。”
    “額？”丹青疑惑的看著自家爺。
    嚴毓樓擺擺手：“走吧，別遲了，說不定剛好趕上瑞王爺家的午飯呢。”
    丹青隻覺得自己的心抖了抖，無力的在心中喊：“爺，咱王府不缺銀子……真的……”
    嚴毓樓淡淡閉目養神，回想那一晚上的那一瞬間。
    那人手中的銀針。
    他甚至沒有看清楚，就已經出手。
    這等反應，當真是訓練有素的刺客才有的身手！
    轉眸間，竟是那醇香閣的閣主回首接住那束瓊花時的模樣。
    所謂佳人回眸，也不過如此罷。
    而那敏捷的身手，也著實讓嚴毓樓倍感驚豔。
    以前，從未聽說過這個喬幻宇，也隻當玉娘將這個寶貝兒子藏在家中不忍讓他踏入這俗世。
    哪想，他竟然會接手這醇香閣，做這一樓之閣主。
    “丹青，身上可帶有銀子？”
    丹青隔著簾布答：“帶了。”
    “恩……帶了多少？”
    “額，不多，就看爺您要做什麼了。”
    嚴毓樓有些不滿，也不再搭理丹青。
    心中想著，一會還是去跟湛齊借些銀子吧。
    丹青什麼都好，就是又一點跟嚴毓樓一點，嚴毓樓自然不會承認自己有缺點。可是這放在他身上美名為曰“節儉”的優點到了丹青身上，就絕對是缺點了。
    他嚴毓樓出門就帶他這麼一個貼身侍衛，他作為貼身侍衛，卻不為自家爺帶夠銀兩！
    嚴毓樓咬牙，醇香閣真是吃錢的地方！
    沒有足夠的銀子，去逛醇香閣？
    用什麼逛？難不成要他出賣色相換錢？
    不過……嚴毓樓聽著馬車外人聲喧囂，閉目想象那醇香閣閣主的清瘦模樣。
    不知道如果自己要將這色相賣給他，他會怎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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