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卷終章 夕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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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著手指,心裏默默地念著:“三天,過了今天我就還剩三天。三天的時間,我還能做什麼?”
    “吱呀”門開了。
    “事情順利嗎?”我仰著笑臉問墨峰。
    “還算順利,羿王身邊的那個芳菲的確是細作。不過,雖然拆穿了她,卻被她給逃了。現在,羿王已下令四處搜捕。”墨峰坐在椅子上,擦拭著劍道。
    “是嗎,沒想到還是逃了。”我有些惋惜道。
    “曉曉,你是怎麼發現她的紕漏的?就連………………就連羿王都未發現。“墨峰有些遲疑的問。
    “感覺,倘若那人真的是芳菲,她就必定會對羿王死心塌地。可是,我從她的眼中看不到那種對愛人的熱情。她更多表現出來的,則是冷漠。還有,對羿王的仇恨。”我淡淡說道。
    “仇恨?為什麼?”墨峰驚詫道。
    “如果我沒猜錯,真正的芳菲或許在五年前就已經逝世了。而這個人,應該跟芳菲的關係非比尋常。一方麵,她是細作;而另一麵,就是來為真正的芳菲報仇。”我拈著發梢說。
    “這麽想來,倒也說得通。曉曉,想不到你真是心細如塵。”墨峰淡笑道。
    “你別誇我了,否則我會找不到北的!”我嬉笑道。
    “哈哈哈!”我們對著大笑起來。
    其實還有一點,我沒有對墨峰說。當初這個假芳菲,是故意中毒的。她料到,隻要她一中毒。羿岩必然會大發雷霆,將我關起來。這個時候,她隻要設法讓羿岩為她解毒。她,就達到目的了。而這一點,我決定不說。說出來,也沒意義了吧。
    “墨峰,再幫我一個忙,好嗎?”我討好道。
    墨峰點點頭,示意我說。
    我將昨天就寫好的信遞給了他,並說:“請幫我把這封信送到忘塵山莊,交給李嘯。”
    墨峰的眼中有甚麼在微微閃爍,可是終歸恢複了平靜道:“好,我現在就去。”說完便要離開。
    “不用太急,至少先吃完午飯吧。走,跟我來。”我將墨峰領到廚房。
    因為僧眾都在公共的飯堂吃飯,所以現在廚房也算空閑。我將墨峰摁在椅子上,道:“今天呢,就由我下廚。你啊,就等著吃好了!”
    因為材料有限,所以就隻做了幾個家常素菜。雖然算不上美味,但墨峰還是很捧場,我們兩個人就把飯菜吃得一幹二淨。其實我想,若是這樣過一輩子,也不錯,隻是………………
    “曉曉,你放心,我一定會親手送到他手上。”墨峰信誓旦旦的說。
    “我相信你,早去早回。”我目送著墨峰牽了馬,出了寺院。
    就算墨峰快馬加鞭,來回也要兩天吧。趕得及的話,在最後一天,或許會見到他。隻是,有些事我已決定去做了。所以,對不起墨峰。我,恐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倚在寺院的那棵古樹上,靜靜地,想了很多事。一直到日落西山,我才準備回屋。
    “曉曉”我有些驚訝的聽到了梓穹的聲音。
    一回頭,果然看到梓穹站在離我不遠處。
    “站很久了?”我略顯抱歉的問。
    “不是很久,主子讓我把這箏帶給你。”梓穹雙手抱著那架箏說。
    我看著那箏,道:“為什麼,要送回來?”
    “主子說,既然東西已經送出,就沒收回來的道理。主子還交代,務必將這箏親手送到你手上。”梓穹解釋道。
    “謝謝你,梓穹。”我接過箏,道謝道。
    梓穹擺擺手說:“沒甚麼,我隻是跑腿罷了。”
    “能不能………………幫我帶句話。”我撫著箏身說。
    “你說吧,我一定帶到。”梓穹語氣誠懇的說。
    “明日酉時,夕山落日峰。我有些話,想對他說。麻煩你,告訴他。”我撥弄著弦道。
    “好,我會告訴主子的。你…………。多保重。”梓穹臨走前說。
    我抬頭望望天,便見璀璨的星星已有些顯露。看樣子,明天會是個好天氣。
    我席地而坐,閉上眼睛。憑著腦海的記憶,開始慢慢的撥弄箏弦。空空的院中,隻剩悠悠的弦音。悠揚,不絕。
    雖已是初夏,但仍有些桃花,常開不敗。攤開手掌,任由揚揚灑灑的花瓣輕吻手心。花瓣雪中帶豔。仔細看來,那豔就像點點血滴。直到現在,我都想不通。為什麼這桃樹會在吸食了我的血後,就活了過來?
    我現在,正身處羿王府。至於為什麼會來,我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想來看看,這許久不曾見過的桃樹。隻是,如此低劣的借口。看來,隻能騙騙自己了。
    “你來,有甚麼事嗎?”羿岩低低的問。
    “沒甚麼,來看看這桃花。如此,倒是叨擾羿王爺了。”我對羿岩行禮道。
    羿岩看著我沒有說話,隻是定定的看著我。好像是想看清楚我到底在想什麼。過了會,他終於忍不住想開口了。而我則抓住這個時機,不疾不徐道:“曉曉最近練了首曲子,不知羿王爺可願聽一聽?”
    羿岩張嘴想說什麼,但始終未說出一個字。隻是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我低頭,隻是不願讓他看到。我眼中,那難掩的哀傷。我輕輕地撫著弦,慢慢地唱著。這首《水月》,希望,他能聽懂:“心已隨風去山水仍相依錯放的人生誰在喃喃自語來去的你我曾笑看的風雨而今的大地空留一聲歎息月兒明明,水清清一曲清流翻飛弦外的音來時花鋪滿路去時已荒蕪若天外有天何必今世纏綿水自多情不懂月的陰晴隻留住這一刻凝動的表情緣盡的你我隻剩下天意隻愛到一人獨行霜滿到地………”
    羿岩,你可知道。在我心中,你就是那陰晴圓缺的月。而我,就是那不懂你的水。雖然我的眼中有你,但你的眼中,可曾有過我嗎?
    曲畢,不等他言語。我便抱著箏,頭也不回地走了。這樣就好,這樣我就沒什麼遺憾了。
    忘塵山莊,李嘯房中。
    “這封信,是曉曉讓我給你的。”墨峰將信交給對麵的李嘯。
    不等李嘯反應,墨峰就急匆匆地走了。留給他的,隻剩飛揚起的塵埃。墨峰現在隻想著立刻回去,不知道為什麼,總有種不祥的預感。曉曉,等我!墨峰心中念道。
    李嘯猶豫再三,還是拆開了信。信上字數不多,隻有四段話:“既不回頭,何必不忘;既然無緣,何須誓言;今日種種,似水無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君已陌路。”李嘯反複的,念著這句話。心中,如麻。他已經分不清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感覺了。本來自己就快淡忘了,可是,她卻來了一封這樣的信。我現在,該怎麽辦。曉曉,我該拿你怎麼辦?
    “落日峰不愧為夕山一絕,果然能觀賞到獨特的落日。”我讚歎地說。
    “你找我來,就是要說這些?”木軒聲音平淡的問。
    “當然不是,我隻是想求你一件事。”我背對這木軒說。
    “哦?什麼事情要勞駕你開口啊?!”木軒調侃道。
    “我想求你,現在放手。”我淡淡的說。
    “你,什麼意思?”木軒的語氣一下子就嚴肅起來。
    “這不用我說,你心裏很清楚。”我繼續道。
    “若是你想打啞謎,恕我不能奉陪!”木軒說著像是要走。
    我淒然道:“木軒,這箏原本是芳菲的吧。”
    “你……………。”我聽的出木軒很是驚詫。
    我本來不想說,既然事以至此,我隻好把一切都挑明了。
    “確切的說,當初是你把這箏送給芳菲。隻因為,你對她深深的愛慕。對嗎,木軒?”
    “我聽不懂你說什麼。”木軒辯解道。
    “你愛她,很愛她。可是,你卻將她送到羿岩身邊。隻為了,那所謂的皇位。”
    “你住口!”木軒已有些發怒了。
    不理會他,我繼續道:“可是,芳菲卻愛上了羿岩。甚至,還背叛了你。”
    “你胡說!她從來沒有背叛過我!”
    “你終於承認了。”我依舊沒有回頭。
    “你還知道什麼?!”他冷冷的說。
    “雖然芳菲很愛羿岩,但羿岩,卻懷疑她。竟不惜,以毒來控製她。而芳菲,選擇了離開。這一走,就是五年。”
    “說下去。”
    “後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不過真正的芳菲,現在應該已經死了。對嗎?”
    “她的確已經離開了,這一切,都是羿岩造成的!要不是他,芳菲也不會背叛我!她現在也會好好的活著”
    木軒已有些癲狂了。
    “所以,你憎恨羿岩。然後,安排你的人在他身邊。好借機,除掉他?”
    木軒沉默不言。
    “那個人,就是墨峰吧!”我忍著心痛說道。
    “你……………怎麼會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我寧願自己從來不知道,這樣,我就可以騙自己。至少,身邊還有一個可信的朋友。
    “木軒,我曾經把你當做好朋友。可惜,我們最終做不成朋友。我曾經希望自己猜錯了,這樣墨峰就永遠會是我的朋友。可是後來我才發覺,自己實在是太可笑了。因為從一開始,你們就在利用我!”我猛地轉過身去。
    木軒一定被我嚇到了,此時的我,淚流滿麵,雙手顫抖,狼狽的可以。我聲音顫抖的說:“還記得,第一次見麵時,你為我別上發簪。而就在那個時候,你在上麵下了毒!這種毒不會傷人性命,卻會使人忘記一切!我說的對嗎,木軒?!”
    “什麼時候發現的”木軒顯得很淡漠。
    “剛才。”我苦澀道。是的,我從來沒發現那簪子上有毒。這一切,隻是猜測。如果說我剛剛還抱著一絲幻想,那現在,我隻有徹底的絕望!
    “那墨峰呢?也是你的猜測嗎?”木軒陰沉的問。
    “了禪大師曾說過,墨峰自學了一本秘籍。而我從了禪口中得知,這本秘籍中有一門功夫,叫縮骨法。練了這門功夫,身形便可以改變。”
    “那又如何。”
    “這樣一來他就能扮成芳菲,伺機除掉羿岩。”說完後,我隻覺得力氣流逝得越來越快。
    “你很聰明,我很好奇,還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
    “有,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清楚。了禪說過,墨峰是孤兒。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替你效力?”
    “孤兒?嗬嗬”木軒誇張的笑了兩聲,隨即陰冷地說:“墨峰自幼滿門被滅,隻留他一人。我看中了他,便叫他借機跟隨了禪,好學些本領。並許諾,一定幫他複仇。你說,他有什麼理由不跟隨我?!”
    “原來如此,原來這一切,都是你早就設計好的。”
    “是有如何?若想獲得成功,就要早做準備!我絕對,不會輸給羿岩!既然我不到芳菲,我一定要得到皇位!”
    “你不想放手,就是想擊敗羿岩,想奪得皇位?”
    木軒不置可否。
    “那……………。從一開始,你就在利用我。從來,沒把我當成朋友?”我懷著那一絲絲希冀。
    “沒錯”
    堅決,殘忍。打碎了我心中那最後一次堅守。原來我,一直都是一個人。
    我將手中一直抱著的箏,放在地上。注視這木軒說:“雖然知道你在利用我,可是我想,至少你會把我當成朋友。沒想到,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感覺得到,溫熱的液體再次湧出眼眶。
    “我真的,真的好懷念以前的日子。當我還沒發現自己是被你利用的時候,那時候我真的好開心。隻不過,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這箏,現在還給你。這樣,我們就兩不相欠了。”我用力向擦幹眼淚,可是卻越擦越多。
    我現在肯定狼狽極了,可是我沒辦法,我控製不住!我真的,控製不了自己!
    木軒慢慢地走過來,伸出手一點一點擦幹我的眼淚。然後,我聽到他沒有起伏的聲音:“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心軟?還是你厭煩了墨峰,想試著勾引我?對了,你七夕的時候跟他說過,雖然你沒有守宮砂,但是你確實是處子,對嗎?”
    我愣愣地呆住,想說什麼,張開嘴,卻難過的發不出聲音。
    木軒繼續說道:“他說,你真是單純的可以!這種話說出來,哪個男人會信啊!嘖嘖,曉曉啊,虧你還一直朋友朋友的說。現在想想,他說的真是一點都沒錯!雖然我沒碰過你,不過你跟在羿岩身邊那麼久,誰會相信,你們之間是清白的?哦,對了。我還親眼看見你勾引李嘯,唉,像你這麼水性揚花的女人,說的話,會有人信嗎?”
    如果我現在失聰了,該多好。可是我沒有,所以木軒的話,一字不漏的進了我的耳朵。
    淚水已經止住了,因為我現在,已經流不出眼淚了。哀莫大於心死,大悲,則無淚。
    “這,就是你的真心話?你,就是這樣看我的?”那顫抖無力的聲音就像被風吹斷的繩線,單薄無力。
    “不然呢?曉曉有更貼切的詞來形容自己嗎?其實啊,你確實很礙人眼。就算你馬上消失,也不會有人在乎吧!”木軒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噗!咳咳咳……………咳咳咳”終於再也抑製不住喉間的甜腥,我大口大口地吐了出來。
    木軒被我推開了,我一邊咳一邊看向他。他藍色的長衫上,沾染了我的血跡。嫣紅,好似潑墨般。
    血,越咳越多。竟染紅了我大片的衣衫,我淒涼的笑了笑。
    “或許咳咳咳…。你說得對咳咳咳………。就算我真的咳咳…………消失了咳咳……也不會有人在乎……。那咳咳咳………。我就咳咳………。消失吧。”當我終於說完這些話的時候,我已經退到了崖邊。夕山落日峰,不僅是個觀日落的好地方。而且,它下麵,是煙雲繚繞的深淵。掉下去的話,一定會屍骨無存。
    我閉上眼睛,將身子向後倒。然後我聽到耳邊風呼嘯的聲音,還有骨頭撞到崖壁而斷裂的聲音。對不起,請原諒我的懦弱。我沒有辦法慢慢的等待死亡,所以我選擇了自行了斷。
    或許就如木軒所說,就算我消失了,也不會有人在乎。所以,我選擇消失。
    崖邊,木軒怔怔的盯著雲霧彌漫的崖下。良久,拿起箏,反複摩挲。突然用力,隻聽“嘭!”的一聲。好好的一架箏,竟然碎成木屑,隨風飄散。
    羿王府,花園中,桃花紛紛凋謝。飛揚的花瓣,如雨般,傾數凋零。到最後,隻剩下光禿禿的枝幹。颯颯的風吹過,沙沙作響,像是為誰哭泣。
    明禪寺,了禪房中。“罪過,罪過。一切皆是緣,願女施主能好生往生。我佛慈悲,阿彌陀佛。”
    皇城街道,墨峰終於騎馬趕了回來。可是他的坐騎竟突然倒地,細細察看,竟然暴斃了。
    忘塵山莊,李嘯正在練劍。卻聽丫鬟說柳柳闖進自己房中,李嘯趕到時看見,柳柳正滿麵怒容地在焚燒曉曉的信。那一瞬間,李嘯覺得。自己跟曉曉的牽絆,就像這信一般,被火燃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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