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中秋佳宴(三)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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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國風開放,頗有唐朝之風,男女相見也不十分忌諱,隻是畢竟是皇子,身份貴重,平日裏也向來是自矜身份。這次皇帝親口下令,令他們來月明湖放花燈祈福,他們也拒絕不得。這次宮宴的根本目的就是為了早些促成景弘和紫芙的婚事,順便為各位皇子物色正妃人選。大周的風俗,男女到了十五便可婚配,皇子公主們大多到了婚嫁的年齡,如今卻隻有宜妃膝下的三公主景琳訂下婚事,於重陽下降。麗貴妃的二皇子景軒雖然有兩位侍妾,卻未曾給個位份。景弘是長子,又早早訂下親事,但是卻遲遲不肯娶親。嫡皇長子不婚,其餘的弟弟妹妹們自然不好早於景弘先行嫁娶。
    景弘與紫芙早有婚配,撇去不提。景軒早已有了兩個名義上的侍妾,正妃對他來說家世才是最重要的,麗貴妃的心中或許早已有了人選。景瀾、景嶽向來對女色是沒有大的嗜好的,景辰景昊在眾皇子中年齡尚幼,自是不必著急,唯有一個景逸雖然風流成性,但他卻對娶一位正妃提不起一絲興趣。幾人都不免有些意興闌珊,慢慢的向前走著,一時不免有些沉默,景芸瞧了瞧眾人的神色,心下了然,向著景逸笑了笑說道:“老六,你向來不是最喜歡與女子打交道嗎?我母妃的宮女你都要調戲幾句,怎麼今天反而蔫了?莫不是想著一會可以見到一群如花的美人們,歡喜的過頭了?”此言一出,眾人不覺莞爾,氣氛也緩解了些。景逸誇張的向景芸作了一揖,苦臉道:“好皇姐,不要拿弟弟取笑了。”景芸趁勢說道:“好了好了,隻不過是去放放花燈而已。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兒,還值得你如此緊張?”景弘淡淡的笑了笑,說道:“五皇妹此言不差。”景芸話裏有話,既然皇帝也未曾明說些什麼,眾人大可裝個糊塗便是了,何苦為此多想反而自添煩惱。眾皇子都是精透人,聽了景芸的話不禁豁然開朗,又笑語風聲起來。
    景弘向來是話不多的,此時他隻是單獨的走在眾人前頭,一襲白衫,沒有富貴的天家華采,隻有溫潤如玉的氣度。紫芙進宮過幾次,每次他總是找盡理由避而不見。眾人對此無不疑惑,紫芙是京都四美之首,模樣氣質身家無不是頂尖的,若非早早的和景弘訂下了親,求親的媒人隻怕把顏家的門檻都踏破了。但是這樁親事卻一拖再拖,皇帝每每開口,景弘都會推辭,不是說自己的書沒有讀好,就是說自己的政事不精通,應當先用心於這些,不能先婚娶亂了心思。皇帝對此無可奈何,但是景弘今年已到了雙十年紀,這婚事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推了。命裏注定的東西,是躲不過去,早晚都會到來,月色無邊,一聲歎息。景弘望了望手裏的那隻禦賜的花燈,花燈是金色的盤龍祥雲形狀,金龍做的巧奪天工栩栩如生。剛剛承乾殿宴上,皇帝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禦賜了這隻花燈,景弘無心去想眾人當時臉上那些複雜的表情,皇帝的意思一直以來都再明顯不過,隻不過這次,是第一次以這種方式肯定了他的意思,景弘就是未來的天子。
    月明星稀,宮燈不甚明亮,更添了朦朧的夜色,景弘懷著無限的心事怔怔的向前走著。忽然,鐺的一聲,在夜色中格外響亮,是瓷杯掉地破碎的聲音,景弘的手上一燙,花燈頓時脫手而出。眾人都已停止了對話,驚訝的向前看去。
    一個粉紅色的身影顫抖的跪在了地上,聲音裏止不住的恐懼:“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大皇子饒命,大皇子饒命。”事出突然,景弘也有片刻的茫然,然後俯身撿起了那隻掉在地上的金龍花燈,那瓷碗中的應當是珍菇雞茸鴨舌湯,味道很是濃鬱,湯汁都已灑在了花燈上,斑斑駁駁,落地時更沾染上了泥土,看上去狼狽不堪。景弘身邊的小橋子也從驚嚇中恢複過來,指著那個跪下的身影喝道:“大膽奴婢,瞎了你的狗眼,弄壞了萬歲爺欽賜的花燈,罪當淩遲。”那宮女不住的顫抖,不停的喊著:“大皇子饒命。”
    景瀾看了看景弘的花燈,已知無可修複,不由得搖了搖頭。景軒怒道:“瞎眼的奴婢,弄壞了父皇禦賜的花燈是大罪,來人,把她打到暴室。”景弘看了看那不斷求饒的可憐身影,心裏一軟,溫言道:“罷了,天色昏暗,你也不是有心的,下去吧。以後當心就是了。”那宮女剛要謝恩,景嶽接口道:“慢著,大皇兄,那花燈是父皇所賜,如此不明不白的算了,追究下來大皇兄也難逃其咎。”景嶽此言不假,景弘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景芸說著向那宮女說道:“抬起頭來。”那宮女聞言不得不抬起頭,長的倒很是清秀,臉上煞白,掛滿了淚痕。景逸咦了一聲,問道:“你是何人,怎的本殿從未見過你?”景芸不由的瞪了景逸一眼:“老七,宮內女子何其多,難道有幾分姿色的,你都見過不成?”那宮女不敢不答,回道:“回主子的話,奴婢是許芳儀的侍女豔秋。”許芳儀是新封的宮嬪,景逸沒見過也是理所當然。聽到許芳儀這三個字,景瀾不由的和景芸對望了一眼,想起了那天晌午二人的對話。心頭一緊。
    “皇姐,許芳儀有什麼不妥的嗎?”
    “前幾日我隨安南王妃前去雲意寺祈福。那雲意寺很是清貧,那天天氣悶熱,我身上很不暢快,就派寧雙去金福居買酸梅湯,寧雙回來的時候說是見到了許芳儀的貼身侍女秋楚,就跟了上去。”宮女是不得隨意出宮的,宮女出宮必須持有正二品妃位以上的主子的令牌,許芳儀隻是個從五品芳儀,是沒有這個權力的。
    景瀾問道:“許芳儀是新晉的妃嬪?寧雙如何認識許芳儀的侍女?”
    景芸答道:“許芳儀以前是李昭容身邊的人,這秋楚是李昭容特意賜給許芳儀的,寧雙和秋楚都是一屆入宮的宮女,自然是相識的,寧雙在後麵跟著她,發現她進了一家花燈店,那秋楚進去有一陣子,才鬼鬼祟祟的出來,匆匆的抱著一個盒子離開了,寧雙進了那家花燈店,套了老板的話,得知秋楚是從那花燈店裏訂做了一隻花燈,還感慨秋楚出手大方一出手就是黃金十兩,連送來的顏料都是名貴非凡的,又向寧雙誇口道他家的巧手張如何如何,寧雙也不便繼續多問下去,隨後就離開了。”
    景瀾沉吟了片刻,說道:“皇姐是懷疑這燈裏有蹊蹺?”
    景芸答道:“我先前想著,或許許芳儀嫌宮裏的禦製花燈不如宮外的新鮮精巧,所以派宮女出宮購置花燈博得父皇的青睞。”
    景瀾搖了搖頭道:“可是宮女私自出宮是死罪,許芳儀如今正當寵,她自有千百種固寵的法子,何苦觸犯宮規以冒此險?”
    景芸頷首,說道:“不錯,那宮女沒有令牌如何出宮?這也蹊蹺的很。後宮之中本就沒有一日祥和,你我兄妹不過為了自保,我和你說此事,不過是提醒你那日多加提防。若是有蛛絲馬跡可循,日後出事也好有個頭緒。”
    景琳疑道:“既是許芳儀身邊的人,不在承乾殿侍奉,如何來到這裏?”
    豔秋帶著哭腔道:“芳儀小主嫌宴上的八珍湯吃絮了,不合口味。便派奴婢去禦膳房做了珍菇雞茸鴨舌湯來,天色黑暗,奴婢急著趕路,未曾看到大皇子,奴婢無心的,眾位皇子公主饒命啊。”
    景芸徑直走到景弘身邊,說道:“大皇兄素日仁慈,但是此番事大,不得輕饒過去,這是禦賜的東西,比不得你我宮內那些私物,大皇兄雖然是一片好心,隻怕會讓人誤以為大皇兄對父皇不敬。”眾人也紛紛頷首,景弘曉得其中利害,說道:“你起來吧,本殿不會罰你,小橋子,帶她去承乾殿領罪,讓許芳儀處理此事吧。”小橋子正要領命去了。景瀾又叮囑道:“此事不宜張揚,宴上諸多外人,你隻悄悄的說與許芳儀便是。”
    眾人也不便耽擱,向月明湖走去。
    不一會兒,小橋子氣喘籲籲的追上眾人,回道:“主子,芳儀小主謝主子為她保存顏麵,宴後自會嚴懲豔秋,並親去景明宮請罪。”又遞上一隻花燈,說道:“主子,芳儀小主說主子的花燈壞了,今日就暫且拿這隻充個數吧。”景瀾定睛看去,那隻花燈蓮座為托,扇形為麵,層層相圍,圍成一個三個高低不平的圓,中間立著筆形的蠟燭,扇麵上用草書寫著蘇軾的水調歌頭。紙色透著淡淡的暈黃,書香古意。正是那隻扇形花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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