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中秋佳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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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這一日,紫瑩早早的被蘭初叫醒。睡眼朦朧的任蘭初給自己梳洗打扮。後宮中的規矩繁多,絲毫不弱於朝堂之上。如何穿衣如何裝扮,都條條框框的寫的分明。夫人小姐入宮後,誥命夫人需按品大妝,各官宦小姐梳需端莊的參聖髻,髻上不得有步搖,步搖是正三品貴嬪以上方可佩戴的飾品,是後宮中地位的象征。不可佩戴純金鳳飾,牡丹更是大禁忌。穿衣不得穿正紅正黃色,花樣不得出現鳳凰,牡丹,太陽等圖案。一旦逾越,都是掉腦袋的大罪過。
紫瑩姐妹進宮過幾次,身為紫瑩的貼身侍女,蘭初對宮規早已爛熟於心。對如何打扮也頗有心得。顏相是個智者,雖然位高權重,但是顏相卻不貪戀權位,對皇帝也忠心耿耿,絲毫不敢逾越。皇帝對其很是欽佩倚重。顏相也確實教女有方,雖然紫瑩紫汐調皮些,但是深諳顏相的為人處事之道。每次入宮時三人從不打扮的豔麗出挑。見到妃嬪時無論對方級別高低都彬彬有禮,絲毫不怠慢驕傲。顏相的小心謹慎不是沒有依據的,已經有五位姿色秀麗的大臣之女奉旨遠嫁,精明的大臣看到如此,急忙將女兒早早出嫁,許了人家。後宮的女子已經夠多了,這些大臣家的小姐們出身高,條件好,一旦入宮得寵,就不可小覷。嬪妃們無力反抗三年一次的選秀,但是可以用其他方法除去自己未來的敵人。
紫瑩姐妹和太傅之女傅思柳並稱京都四美,美名遠播。之所以不被後宮妃嬪相妒忌反受她們的喜愛,不僅僅是三人聰明伶俐懂得做人處事。後宮跟朝庭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顏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他這座大樹在,紫瑩姐妹自然好乘涼。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紫芙,紫芙與大皇子的親事天下皆知,大姐是天子未來的兒媳婦,兩個妹妹絕對不會入宮為妃亂了倫理。這樣沒有隱患反而可以帶來好處的可人兒,如何不受大家的青睞?
蘭初輕輕的取出浸在玫瑰汁子裏的雲錦,敷在紫瑩麵上。玫瑰汁子是用今日新摘下的玫瑰花瓣,用玉捶細細的砸出花汁,然後和以玫瑰葉子上的露水,均勻攪拌而成。將它敷在麵上,膚色細膩柔白瑩潤,使人好顏色。梳完了參聖髻,蘭初打開裝放玉飾的盒子,玉飾溫和內斂,又能彰顯身份,是不二的選擇。妝成發飾之後取下紫瑩麵上的雲錦,用絲絹沾著清水去掉麵上殘留的玫瑰汁子,開始妝容。眉毛畫的是遠山黛,柳葉眉雖然美卻顯得媚態,不如遠山黛淡雅。紫瑩向來不喜濃妝,平日在家極少妝扮,蘭初也隻是淡淡為她掃了掃峨眉,點了點胭脂。然後取了百蝶穿花的淡紫色的長裙,以五彩串珠束住纖纖細腰。不用說,其他兩人也是相同的衣服與發飾,每次宮宴或者是重大的場合,顏家三姝都是統一服飾。今兒更不會例外。
顏夫人看著三個如同孿生的女兒,笑的合不上嘴,每次這個時候顏夫人都格外自豪,生了三個花骨朵一樣的女兒可以帶出去顯擺,真是件幸福的事兒。此刻三姐妹除了容貌上唯一的不同,就是紫芙鬢上多了一隻紫玉鳳鳴簪。那隻簪子是紫芙與大皇子定親之時皇帝禦賜,天下獨此一隻,皇帝將它賜給紫芙,足以看到皇帝對大皇子的喜愛。
宮宴設在麗貴妃的永和宮,永和宮富麗華貴,僅次於皇後的鳳儀宮。自先皇後仙去之後,皇帝一直不曾立後,隻是讓麗貴妃代掌鳳印管理後宮,麗貴妃雖無皇後之名,卻是已是後宮之主。轎攆按規矩停在了皇宮門口,顏夫人攜著紫瑩三人一下轎,就看到永和宮的掌事宮女菊雙親自候在宮門口,一見顏夫人,當即迎了上來:“奴婢參見夫人,小姐。”菊雙是麗貴妃陪嫁侍女,是麗貴妃的左膀右臂,在宮中的地位不言而喻。顏夫人笑著說道:“姑姑快起來,不必客氣。”紫瑩三人乖巧的福了福身:“見過姑姑”菊雙笑道:“謝夫人。三位小姐安好。貴妃娘娘特遣了奴婢前來迎接夫人,夫人,小姐,請。”
一路上顏夫人和菊雙打著趣,閑說了幾句家常,當然菊雙也不例外的誇獎了紫瑩姐妹一番,無非是什麼大家閨秀啊,聰慧美麗啊。紫瑩心裏暗暗歎了口氣,難道就不能有些新意嗎?雖然已值秋季,但宮中的美景絲毫不弱於盛夏,路邊姹紫嫣紅的奇花異草依然在爭相鬥豔,秋風送著垂柳嬌媚的用修長的柳葉劃著湖邊的清水,掀起一陣陣漪漣,湖水清亮剔透,如同一塊兒上好的翡翠,汪汪的透著碧意。一座座飛簷此起彼伏,金黃的瓦片象征這裏無雙的尊崇。紫瑩醉於皇宮的景色,一時的拋開了心中那些瑣碎的不滿。
麗貴妃仿佛永遠不會老,紫瑩第一次見到她已是在八年前,那年的乞巧節,麗貴妃就曾請來眾文武家眷在宮中共同慶祝,那也是紫瑩第一次入宮。八年已逝,麗貴妃依然美的驚人。難怪皇帝會賜其封號為:麗。此刻她端坐在錦榻上,依然貌美如花,八年過去了,歲月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當真不愧是當年豔壓京城第一美女。
又是少不得的行禮請安。紫瑩口中念叨著:“臣女參見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心裏又咒了句是誰給宮中布下這麼多的囉嗦規矩。麗貴妃上前攙扶起了顏夫人,鳳眼上揚,笑道:“夫人快起,三位小姐也起來。來我這,是不用多禮的。”顏夫人坐在主位右下的椅子上,紫瑩三人規矩的站在顏夫人身後。已經到的夫人小姐,也先後和顏夫人見了禮,寒暄一陣。麗貴妃盯了會紫瑩三人,忽的歎了口氣,笑道:“唉,本宮是越來越羨慕夫人,瞧瞧這三朵花,真是越來越嬌豔了。”紫瑩三人齊齊說道:“謝娘娘誇獎。”顏夫人也笑道:“娘娘,您莫要羞她們了,天下誰能比的過娘娘傾國傾城呢。”好聽的話誰都喜歡,即使天天聽也不會厭煩,麗貴妃笑彎了眉毛:“不行不行,本宮已經老了。”眾位夫人忙附和著:“娘娘說笑了,當真是太過自謙了。”之類的雲雲。麗貴妃笑著應和幾句,向紫芙招了招手:“來,芙兒,讓本宮看看我這未來的兒媳婦。”紫芙臉蛋通紅,依言向麗貴妃走去。麗貴妃執著紫芙的手道:“瞧瞧這芙兒,比本宮年輕的時候還要好看,當真是好摸樣,幸虧皇上英明,早早的訂下你。弘兒當真是好福氣”引得一眾夫人小姐笑了起來。紫芙的臉上紅暈更深,還是乖巧的說一句:“娘娘說笑了,這是臣女的福氣才對”。紫瑩紫汐早已習慣眾人對姐姐的追捧,她二人向來甘願做紫芙的綠葉陪襯,看著姐姐出風頭,絲毫沒有妒忌之意,隻是感到由衷的高興。笑鬧了一會兒,太傅夫人才攜著傅思柳姍姍而來。傅思柳顯是精心裝扮了一番,紫瑩心臉上不露聲色,心裏卻早已哼了一聲。傅思柳向來和顏府三姝不和,一是因為小時候與紫瑩結下的梁子,再者四人並為京都四美,難免被人比較,傅思柳爭強好勝,自視甚高,與顏府三姝並稱京都四美已是老大的不願意。同為京都四美,本應沒有上下,偏偏顏府三姝名聲更盛一些,每次宮宴,眾人總是格外喜愛關注顏家姐妹一些,傅思柳對此一直耿耿於懷,特別是紫芙的特殊身份,更是讓她嫉妒不已。每次見麵,四人都會借機爭吵諷刺一番。
離筵席開始還有將盡一個時辰,人已到齊。眾人也不著急,熱鬧鬧的坐著,閑話家常起來。聊的正是起興時,傅思柳忽然掩袖吃吃而笑,清脆的笑聲自然而然的引起了眾人的注意。麗貴妃問道:“傅小姐,你怎麼了?”傅思柳止住了笑:“回貴妃娘娘,臣女想起了笑話,所以忍不住笑了出來,娘娘恕罪。”
麗貴妃道:“什麼笑話這樣可樂,說出來讓本宮聽聽。”傅思柳淺淺笑了一下:“是,臣女舅舅家養了隻西洋花點子哈巴,前些日子生了了一群小狗,臣女昨日好奇,特特的跑了去看,結果啊,那幾隻小狗居然一摸一樣,連身上的斑點的位置都是一樣的,臣女問道舅舅,這些小狗一摸一樣,那大哈巴如何知道誰是誰?會不會喂了這隻,一會又再喂一回。臣女舅舅說道:可不怎的,所以我拿筆在每隻狗上麵都寫了名字,唯恐那大哈巴不認識。”她口才出眾,眾人都忍不住笑了。紫瑩姐妹與她交手數次,她說道一半時,就清楚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她分明杜撰了個笑話是將三姐妹比作了小狗。三人也不惱,隻是靜靜的微笑看著她,笑過幾聲之後,眾位夫人小姐看著麵色微笑的顏夫人和紫瑩姐妹三人當下了然,生生停住了笑,麵容頗為尷尬,心裏暗恨傅思柳心機深沉不知好歹,居然帶著眾人鑽進了設計好的圈套,白白的陪著她得罪了顏相府,氣惱悔恨不已。
就如打擂一樣,爾方戰罷我登場。紫芙輕輕的撫幾下手中的帕子,柔柔的開口:“傅妹妹當真精透人兒,不過恕紫芙多言,貴舅舅也有些愚鈍了,狗兒如何識得人字?難不成傅妹妹的舅舅精通獸語,寫的是狗國的字不成?”傅思柳麵容一僵,這段子本是她信口胡謅,隻是為了取笑顏家姐妹,不想其中漏洞被紫芙一言指出,正待思索理由開口辯駁。紫瑩早已笑著接口:“姐姐,這可當真是你的沒見識。人和動物總有些相通的,都是有靈性的。傅姐姐家人傑地靈,莫說要狗識字了,穿上衣服開口說人話都不是難事。”紫汐裝傻弄癡的言道:“傅家的狗兒居然會穿衣服說人話?傅姐姐,得閑你一定要帶汐兒去看一看。”眾人暗歎顏家三姝果真非同一般,個個都心思縝密,秀外慧中。也不浪費時機,借口大讚紫汐單純可愛,齊齊笑了起來。
傅思柳氣的俏臉暈紅,本想借機出言譏諷三人,讓三人在眾人麵前出醜,不想反被三人相辱,心中惱恨,正要反唇相譏,卻被太傅夫人狠狠的瞪了一眼,責怪她不該如此多生事端,隻得生生的憋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說不出的委屈怨恨。她三人這番搶白,眾人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不過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而已,有些事情是不需要挑破的。菊雙笑著打圓場:“當真不愧是京都四美,四位果真妙人。眾位夫人小姐如今笑的開懷,宮宴也恰好備得了,眾位夫人小姐待會兒大可邊吃邊聊,把酒言歡。”於是眾人眾星拱月似的擁著麗貴妃,浩浩蕩蕩的來到了宣月殿。
月明無暇,蟾宮寂寞。人間的戲卻一幕幕開始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