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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春天總是那樣的姍姍來遲,陰鬱的天還在一個勁地下著雨。細密的雨絲夾帶著嚴冬留下來的刺骨寒風,讓每個人都縮起了頸,就象冬眠的蛇,在溫暖的洞中享受那一份殘留的溫度。
何況是在這樣的一個清早晨。
早上六點,一輛淺綠色的大眾出租車沿著機場高速公路飛也似地朝著浦東機場疾馳,這樣的疾馳倒更像是一種逃離,不帶一絲的留戀。
在機場大廳的入口處,出租車穩穩地停止了。
“嗯?小姐,機場到了,請下車,別忘了您的隨身行李。”和藹的中年司機還以為白蘭還在入睡,有點猶豫,但是機場已到,他不得不用友情的提醒喚醒還在閉目養神中的白蘭。
“哦,到啦?辛苦你了,司機師傅!”白蘭睜開眼,看到車外已經是機場的入口,於是禮貌地回應,一夜未睡的倦容中勉強地擠出一絲笑意以示感謝。
出租車載著剛下飛機的客人離開了機場,白蘭整理了一下被吹得有點淩亂的頭發,披肩的長發象陽光下的瀑布一樣閃著光,雖然現在的太陽因為下雨還沒有起床。白蘭緊了緊白色呢子風衣領口處的圍巾,在初春的寒風中傻站了幾秒。
走到國際航班樓的入口處,白蘭還是回過了身,向機場大道的遠處不停地張望,這樣的心情好像是某種習慣一樣。
雨還在下,不大卻很密,來往的車在雨中匆忙地來去。
“嗬嗬,我在幹什麼啊?!馬上就要走了都。”
白蘭心中有著些許的自責,但更多的是一種得逞後的快樂和對自己的佩服,她知道對於自己所作的決定是從來都不會後悔的。雖然,去多摩美術大學進修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但是,放棄畢業後留校繼續研讀學位或者做老師,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會是難以抉擇的事情,可是白蘭在做選擇時卻是毫不猶豫的。
中國美院的高才生順理成章的留校,成為一個油畫係教授,教著一班可愛的學生,畫著自己喜歡的畫,不就是一直以來自己的夢想嗎?白蘭就是很輕易地放棄了自己的夢想,這個決定讓人看不懂。
“哎,櫻花應該就要開了吧?”白蘭喃喃道。
白蘭利索地把那一頭烏發盤起,紫色的發簪收起了最後的柔美,突然間,象變了一個人似的幹練起來,手腕上勾著個精致的小包,拉上那一個黑色的小拉杆箱灑脫地走進了機場大廳。
清晨的機場大廳裏空空蕩蕩的,三三兩兩的候機旅客,有的還在打著小盹,有的在吃著簡單的點心當早餐,雖然開著暖暖的空調,白蘭還是覺得整個大廳顯得有點淒清。
現在是早上六點半,白蘭看來是到早了。一夜的胡思亂想,以至整夜都沒睡,天才蒙蒙亮,白蘭就迫不及待地離開了家,因為父母不是很讚成她的決定,所以,在出門時,連他們都沒有知會。
看了看手表,離起飛還有兩個小時,兩個小時的肚子等待,白蘭突然又沒有了剛才刹那的幹練,不想那麼早就更換登機牌,仿佛踏入候機廳就是踏上日本的國土一樣,從此和上海無關,和杭州無關,脫離了兩個擁有著自己所有記憶的城市,可是自己分明還是要回來的。
白蘭依靠在機場大廳的落地玻璃前,透過不斷在滑落水珠的玻璃窗,看著機場大道上來往的車,隻看見紅的黃的尾燈,從遠到近,由近及遠,呆呆地發愣。
“美女,發什麼楞啊,這樣的一個陰冷的清晨,一個大美女在這裏欣賞雨景,興致還蠻濃的嘛!”一個帶著磁性的男聲卻又有那麼一絲調皮。
白蘭轉過身,發現了渾身濕透的奕楓。這些年來一直守著她的歐陽奕楓,不是哥哥,也不是弟弟,更不是男朋友,隻是一直默默地守著她,從來沒有要過任何的回報。其實,白蘭早已把他當成了親人。
這個時候看到歐陽奕楓,白蘭有點吃驚,可是卻一點也不意外,好像一直以來,在她需要安慰,需要保護,需要陪伴的時候,歐陽奕楓都會適時地出現。雖然這次的離家,白蘭並沒有把具體的出發時間告訴歐陽奕楓,更沒有讓他送行,但是歐陽的出現也算在白蘭的意料之中。
歐陽奕楓此時此地的出現,白蘭的心中還是感激不盡的,莫名地一陣感動,酸了鼻子,也濕潤了眼眶。
歐陽奕楓還是那一臉招牌式的微笑。
以他的理論,反正微笑也不用花錢,不光可以顯示自己對別人的禮貌,還可以讓自己的心情變得舒暢,何樂而不為呢。
飄逸順滑的劉海此時緊貼著額頭,不知是雨滴還是汗水,順著歐陽奕楓棱角分明的臉頰流淌,手裏的安全頭盔還在一個勁地滴著水。歐陽奕楓成熟了好多,學生時的白麵郎君一夜之間留起了絡腮胡,褪去了那份年少青澀,判若兩人,隻是那件黑色的短款皮夾克和深藍色的破舊牛仔褲還是沒有變,還有就是重新回歸的開朗和調皮。
幾乎是同時,白蘭從口袋裏拿出一塊白色的手帕輕輕地擦幹奕楓的濕,奕楓也伸出他修長的手指拭去白蘭眼角的淚。幫白蘭擦幹眼淚,脫下濕透的皮夾克,歐陽奕楓接過白蘭手中的手帕自顧自地給自己擦起來。
“哈哈,不好意思,我的手有點涼,不過用來冰凍你的熱淚應該蠻有效果的吧?”歐陽奕楓抱了下白蘭,輕輕地拍了拍,“傻瓜,流什麼眼淚嘛,早知道要感動得流淚,為什麼還要離我而去?!”
“你才是傻瓜呢,都不知道穿上雨衣,你看看,現在淋得象個落湯雞一樣!”語氣中夾雜著些許的噌怪,“下著那麼大的雨,還騎著你那輛破機車,不要你的小命啦?”
“不要了,要來幹嗎?你都走了,連最後的麵都差點見不到,還不如死了呢!……。哈哈哈。”
“又亂說話!”白蘭突然間回過神來,“對了,我今天飛日本的事好像沒有跟你提起過吧,你怎麼會知道的?”
“你的事情,我有不知道的嗎?!”歐陽奕楓突然很生氣地怒道,可是卻馬上又恢複了安靜的神態,自言自語似的,“唉,你呀!我明白的!”
“反正我就是知道你今天走,隻是沒想到走得那麼早,還好我昨晚上失眠,所以一大早冒昧地打電話去你家,本想問問阿姨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結果阿姨說你一早就走了,怕見不到你,我也管不了許多,就騎著這破機車出門了,還好趕上了,嗬嗬……”歐陽奕楓好慶幸自己剛才的風馳電掣,總算趕上了。
“對了,阿姨讓我囑咐你,去日本後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哦,你就不要掛心叔叔阿姨了,我會經常去看望他們的,反正他們現在也把我當兒子看,嗬嗬。”
提到父母,白蘭稍有好轉的心情又變得有點沮喪,想想也隻能讓歐陽奕楓先照應著了,留待以後好好地報答吧。“那就先謝謝你了,歐陽。”白蘭的那絲笑容看上去真的不怎麼好看。
“蘭,”歐陽奕楓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似的,嚴肅而深情,沒有了先前的那份調皮,用手帕擦幹手,從皮夾克內裏拿出一張照片,“帶著這張照片吧,三年前在杭州植物園的櫻花林拍的,那是我們第一次見到你,那時的日東,那時的你,多麼美好的景致啊!認識你真好,你現在要走了,留作紀念吧!”
看著照片中的兩個身影,歐陽奕楓充滿了感慨。
照片中,一位穿著白色棉質長裙的女孩站在一棵白色櫻花樹前專心地畫著畫,那一頭烏黑的長發隨著微風輕輕地飄動,初雪般的櫻花隨風飄散,點點花瓣散落在白蘭烏黑的發間。不遠處的白櫻花樹底下站著一位穿著白色背心的男子。這麼美的景致當然不會錯過女孩的畫筆,在畫架上的那幅畫中赫然也是一樣的風景。照片的背麵,一行帥氣的字跡:2000年3月14日,歐陽奕楓攝於杭州植物園櫻花林,以此紀念。
白蘭是第一次見到這張照片,三年前的今天,歐陽奕楓拍了這張照片,竟然已經過去了三年。照片拿在白蘭的手中,手卻在不自覺地顫抖,那顆心很疼,很酸。
“怎麼樣,大攝影師的作品還不錯吧?快好好保存起來吧,這可是我最最得意的一張作品哦。”看到白蘭的表情,歐陽奕楓隻能用調皮撒嬌來轉移和開解,隻希望白蘭的心情趕快好轉。
“從上海飛往日本東京成田機場的MU523航班馬上就要起飛了,請還未登機的乘客趕快登機……”一個溫柔甜美的女聲在不遠處的廣播中催促著旅人們的及時登機。
“磨蹭什麼,還不走?怎麼,不想走了?還有半個多小時,飛機就要起飛了哦,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哈哈,快進去吧。有時間就給我寫郵件,有機會我會去日本看你的,希望你可以找到日東,櫻花就要開了哦,我喜歡的,知道你們也最喜歡了。快去吧,傻瓜!”
“好吧,那我進去了。你也快回去,到家後洗個熱水澡,別感冒了!”白蘭不再象剛到機場時那麼心事重重了,更換登機牌,行李托運,登機,一切都那麼順利。
八點五十分,MU523航班準時起飛。
歐陽奕楓目送著飛機的起飛,心情有點失落,滿懷惆悵,那張曾經讓無數學妹無比迷戀的俊美笑臉,此刻卻有點淒涼,兩道熱淚在初春的寒風中顯得無比的落寞。“蘭,我會守候著你的,我一定去日本看你!”
飛機上的白蘭,呆呆得看著艙外,飛機已經升上了厚厚的雲層,上海已經看不見了。白蘭拿出那張照片,仔細地看著,所有的視線不是集中在相片中的自己身上,而是那個站在遠處有點模糊的穿著白色背心的男生身上,思緒又回到了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