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人生若隻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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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少年郎,高頭大馬騎,桃花映玉麵,談笑生風處,引落幾多愁
初春寒冷,古樸的小城被朦朦朧朧的晨霧罩著,看不真切。
田中阡陌小道,野花隨風起舞,有一身著灰袍小道士緩緩走過。風卷起他的衣腳,“看來前方的小城乃是多事之地啊!”小城上方霧氣漸漸轉濃,隱隱有變黑的趨勢。
“陌上少年郎,不知情珍貴,朝朝暮暮與君相守,日日夜夜與君相伴,昔日言猶在耳,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情意淺薄從來隻聞新人笑,誰知舊人哭,莫聽信負心人,他日勞燕分飛,此事最傷”細軟咿呀唱腔傳來對負心郎的聲聲指控,讓人的思緒也不禁沉入憂傷的低穀。
小道士隨著聲音來到一座紅漆斑駁的府邸,輕輕推開大門,隻見長期無人打理的深深庭院,雜草長得有一尺高。那唱腔無限淒涼的詞曲也戛然而止,剛才那悲切的聲音似是幻象,仿佛一場迷夢醒來便是陽光燦爛。
“既然往事前塵已成煙,你又何必執著。”一聲輕歎,道士手中拂塵無風自動。
“成煙?何謂成煙!?你可知我在此徘徊不能往黃泉,再世為人,又是出自誰手。”話說到最後,語調已經尖細起來。道士突然轉過頭來,隱而不見的身影站在了自己身後,青白的麵皮,冷白森然的獠牙幽幽泛著光,倒是與身上的華彩戲服形成了鮮明對比。
待道士看清,兀地一陣白煙朝道士麵孔襲來,‘看來是自己大意了,’道士在暈倒之前想。
布衣少年手持竹骨傘,自連天雨幕走來。磅礴大雨打落的桃花嬌豔花骨朵,隨著雨水流入護城河,好是一種淒美。少年目光停駐在這上麵片刻,默然收回眼神,繼續融入雨幕中,瘦小的背影暈出煙青色。
道士醒來後,清冷的月光早已鋪滿整個庭院。道士按住額角,然後吃力的從地上爬起來,回想起自己在暈倒期間,一團糨糊的腦袋有什麼畫麵呼之欲出,是錯覺麼?道士正在暗自的想。
“道士你醒了。”道士昏倒之前看見的煞人惡鬼,此刻儼然變成少年的模樣。道士沒注意眼前的少年,仙風道骨的人物反而注意的是‘皎皎明月在天上與自己遙遙相對,
尚有一絲清風,清風明月,正是可惜,要不然對飲成三,豈不快哉’的自己的思緒。
少年心想莫不是被自己嚇傻了,“喂”道士少年伸手在道士眼前晃蕩,道士被眼前的枯瘦的手骨拉回思緒,‘哎呀呀,恍神的毛病何時能改啊。’道士為自己的這個毛病大為惱怒。看到對麵跪坐在自己身側的少年,恍神的大腦才想起來把自己迷暈的正是眼前人。
啊,不對,眼前鬼。雖然模樣變了,但他身上的氣息告訴道士於此之前青麵獠牙的鬼怪是同一個。道士拚命告誡自己對麵的是鬼怪,正邪不兩立,怎能不除而快之,就算是變成少年模樣也一樣。
道士右手緊握成拳,忽的張開手掌,流光溢彩的呈蓮花狀的業火在掌心跳躍。少年見狀,身影急
速向後退,廣袖上下翻飛,在屋頂站定負手而立,途中還不忘對道士嬉笑討饒。跟隨在少年身後的光團在年久失修的房梁擊出一尺多深大洞。
道士收回手,未燃盡的火焰倏然成煙。道士把拂塵放在左臂彎,“剛才為何不殺了我,明明
就。。。。。。,”明明剛才時間那麼充裕,要殺他不就是易如反掌。
“如果我說我見你俊俏不凡,突生愛意你信不信啊!”少年接過話頭,“住口!”道士臉上
薄薄的紅暈暴露了他的無措。‘幸好是在天色暗淡看不真切,要不然可真是臉丟大發了。’道士暗想。“嘁,還真容易生氣。”少年不屑。抬起頭微微注視夜空半刻,“其實是。。。。。。我殺不了你。”少年恢複冰冷的模樣,無波無瀾。
天氣放晴,碧空如洗,真真是一副踏花騎馬的好天氣。布衣少年顯然沒有注意到這些,走在阡陌田野裏,無悲無喜的麵孔,任誰也猜不出他的情緒。
“灼灼其華,桃之夭夭。”不知從何處走來的白衣少年郎,牽著他的高頭大馬破霧而來,走到布衣少年麵前,輕佻地用扇骨抵住布衣少年的下巴。
布衣少年回過神,看著調戲他的人,眼神中有薄怒。“你說我這樣形容你可好?”眼波流轉處,眼角桃花片片是風流倜儻。
“放手!”
“不放。”嘴角泄出一絲笑意,“除非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晏清。”笑意漸濃,“晏清啊,真是好名字。我告訴了你我的名字,為示公平是否也該告訴我你的名字。”
自幼好強的性格讓晏清似是忘記少年的輕薄,為扳回一局竟主動問了白衣少年的名字。
白衣少年輕笑,刷的一聲打開錦扇,“記好了,言錦西,言是誰言千裏自今夕的言,錦是錦瑟無端五十弦的錦,西是溯雲邊月滿西山的西,將來也許是你相公的名字。”
彼時桃花開得如霞勝錦,綿延成線,最是盛極而衰之時。
道士縱身一躍,與那少年比肩而立。看著月光下鬼魅少年,“那你為什麼殺不了我?”緩緩把
心中的疑問道出。
“哼!不要以為我殺不了你,便如此囂張。”
“囂張,我沒有啊,”像是回過味來,道士突地停下,這不明擺的轉移話題嘛‘小孩心性,殺不了自己就耍小脾氣。’明明自己也是少年模樣,那少年已是魂靈指不定已經存在了上百年之久,自己卻把他當做小孩,不由得暗笑。
一副想笑卻又拚命憋笑的道士,倒把少年惹怒了。
“笑什麼?!蹩腳道士。”少年怒目相視。
“啊,沒什麼,沒什麼。”道士大幅度揮擺衣袖想證明自己真的沒笑,不料卻破功,結結實實大笑一場。滾少年怒不可竭,指著對麵。道士立刻會意飛身到對麵,畢竟是自己沒忍住,惹人家發脾氣了嘛好歹沒叫自己滾到外麵去,勉強接受。
道士站定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肩負的大任,‘我不是來消除邪障的麼?怎麼倒與鬼怪客氣起來。
道士暗自責怪自己,一抹赫然染上臉頰。想動手時卻不知如何開始,道士糾結,眉心緊緊杵在一起。剛下定決心動手,被少年那清冷的如同珠玉擊落銀盤的聲音打斷。
“想不想聽一個故事,是一個愛不能,求不得的故事。”
道士怔然,不明白少年為什麼突然跟自己講這個,不是應該大喝一聲‘呔,道士哪裏跑,’然後動手的麼?
少年麵對著道士不解的目光,側低下了頭,光滑絲綢質地的黑發從額上垂下來,遮住盛滿寂寥目
光的眼睛。‘是啊,自己為什麼要跟道士講這個呢?我也不明白呢?也許真是太過寂寞,當上百年的歲月彈指流過,麵對一個陌生的人竟有傾訴的欲望,還是個道士。笑話!天大的笑話!’
少年語氣一轉,直視著道士雙眼,目光變得冷烈,“你要是想和我動手也可以,不過以你的功力
是收不了我隻老鬼的。雖然我殺不了你,讓你重傷也不是不可以。”少年帶著危險的語氣說完,便不管道士的反應,自顧自的講下去。
漫長的夜晚在少年清淺話語聲中漸漸更深露濃。
月華星輝下,一人一鬼便隔著空落落的一道院子的距離,一個像是講道聽途說的故事沒有多少思緒地講,一個沉默無言充當好聽眾地聽,真是融洽如斯,剪窗燭下把酒夜話的故友也不過如此。
然表麵沉靜,內心的情緒也果真和外表表現的一致,至少道士的心裏並不這麼想。
少年講的是很俗套的故事,不過在少年的口中講來,竟然有種悲切的意味。難道是少年的親身經
曆道士抬頭看著少年有著柔和的線條側臉,難解啊難解,道士搖搖從清醒起就不甚清明的頭。
故事裏的兩人在不似人間仙境的早晨的相遇,以後的一切都發生理所當然,情投意合的兩人很快
便在一起。共乘一馬,共臥一塌。隻可惜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少年是戲子出身,戲子是最不入人眼的,縱是他人眼中珍寶,也不名一文。更何況與少年相戀的那人一家乃城中大戶,就更不容得他們相戀。於是桃花衰敗之時,負心人娶了一位如花似玉,家世也他家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
少年站起身,拍拍手掌,示意道士這個故事已經講完了。
“等一下,我怎麼覺得這故事沒有講完,那個知曉心上人娶妻的少年呢?”
道士追問少年,想要少年繼續講下去,可是哪裏還有少年,隻餘一地不曉人世白月光。
道士朝著少年虛無的方向無奈地聳肩,果真是小孩心性,消失連招呼都不打一聲。拾起地上的拂塵,轉身躍下屋頂,安穩的落在庭院青石板路上。道士走出沒幾步,隱約覺得少年就在身後八角飛簷的屋頂上。側過頭,斜下眼角果然便瞧見少年單薄的身影在月色下獵獵起舞,遺世獨立得深重,甚感天地間一片蒼涼。
‘今日少年講的故事大有深意啊!‘道士撫掌暗想。
道士頭冠垂下來的卷雲瑞獸紋絛帶和風飄動,背光陰影下的清澈眉宇緊鎖。那少年怕是真的孤寂了吧,要不然他怎麼會對一個未見過麵的道士講這些,即使是殺不了自己。
‘話說回來,少年為什麼殺不了自己還真是弄不明白啊。’道士煩惱不已。
道士隻覺腦中亂糟糟的思緒剪不斷,理還亂。百般思緒下,道士的手伸進袖中輕撫一枚桃木製成的令牌,凝望著地上拉長的斜長影子,輕歎,‘陽燧子,今日遇到之事教我如何處理是好,難道叫我繞城不入,就此罷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