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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靜悄悄的,風從窗縫裏鑽進屋來,鬼哭神號,湘遙一聽,便覺得毛骨悚然,她擦著惺忪睡眼,連連喊了三聲媽,也聽不到響應,她披著小毛顫跑跑小桌前,把收音機的音量調高,那台風消息又響了:〝八號風球仍然懸掛。。。。。。〞
她開了半扇子窗戶,狂風猛地撲來,她打了個寒顫,狠狠的關上窗戶,可那颼颼風聲仍不絕於耳。
〝媽又去了哪?〞她僵硬的側躺在沙發上,朦朦朧朧的快要睡去,可背後的風聲似緊迫著她,她又實是不願睡,隻半睡半醒的躺著。
忽然,一陣〝砰〞的震耳響聲,像一個響雷在屋子中爆出,轟隆隆的。
那霹靂般的聲音一記連一記,湘遙似在曠野被焦雷追打著,心頭說不出的惶恐驚懼,焦雷盡響個不停,又夾著狂風之聲。
她急忙起身查看,原來是廚房的的窗子被列風吹破,那茶色玻璃散了一地,她連忙俯身彎腰收拾。
正在撿著,指尖上突然一痛,原來是給那碎片給紮了道小口,那傷口不深,可渾圓的血珠陡地冒出,她揮揮指頭,那血珠滴噠的濺在地上。
她吸吮指頭,她還得自己每每刮傷了,父母親便會給自己嗬嗬的,她眼裏便火辣辣的。
她已經有一整年沒見過父親了,即使父親來電,母親也給截斷了。
她開始埋怨那遺下自己的父親,又開始記恨把自己跟父親隔絕的母親。
這一年來,母親常不在自己身邊,她便在兒童之家和公屋輪流居住著,一會是和其它五位小朋友在雙層床睡,一會是和半醉的母親睡,有時半夜獨自起床時,她會拉扯著身旁人喊媽媽。
她還記得父親離開那傍晚,外頭下傾盆大雨,雖然母親煮的晚飯是生米和腥魚,可她高高興興的吃完那頓飯,因為那時還有他倆在旁。
接著的日子是怎樣?她不太記得了,隻記得每天留在家中看著這幾尾魚,但總是避開不看那尾『清道夫』,看著牠吃著便便,這畫麵和著魚腥味,這教她特覺惡心。
但現在。。。。。她翻轉身子,偷偷打開那矮櫃的小抽屜,這小抽屜往常日是給母親鎖起的,可她在半醉的母親身上偷了鎖匙。
她探到在抽屜深處,正有一本棗色的小簿子。
她翻掀著那簿子,仔細的查看著,終於,她找到了那一連串號碼。
撥號後,她聽到一連國語在表示接駁,湘遙躊躇失措,忽然,終於拉駁上了。
她輕咳了兩聲清清喉嚨,壓著嗓音:〝是爸爸嗎?〞
電話傳來陣陣笑聲,像是女人的嬌笑聲,她以為撥號錯誤了,便連忙掛線。
突然,她聽到父親的聲音在呼喊,她慌張的大喊了兩聲爸,沈諴摯便接過電話來對話。
〝爸。。。。。。爸。。。。。。我想你。。。。。。嗯。。。。。。。你什麼時候回來?〞湘遙哽咽著。
沈諴摯靜默了片刻,支支吾吾的回應著。
終於靜默了許久,他才說:〝湘遙。。。。。。你乖。。。。。。跟媽媽好好生活罷,爸。。。。。。不回港居住了。。。。。待會,我再回來探望你。。。。。。你乖。。。。〞
湘遙一聽這話,便捂摀著臉,用貝齒啃咬著手背止哭,可淚水一發不可收拾。
這小屋變得極狹窄,她像再多待半分,胸口便會被那氣場壓垮,她便穿鞋子往街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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瞄著那獅子山頭,眠風拉來小板凳,蹲坐在小店的簷下,悠閑的抱著小花貓麥甘,在一片淒風苦雨中乘涼。
忽然,他見到小巷中溜出一道人影,便掂起麥甘頭後又肥又厚的肉團,把牠提起,哈哈哈的笑過不止,麵對麵的稱讚道:〝招財嘛!麥甘!你知道嗎?你是最棒的!〞
他摟著小財貓,奔前喊道:〝老板,我們店鋪雖小,但五髒俱全,要什麼有什麼。〞
可是待他放亮雙眼,瞧見那金主竟是眼眶通紅的女娃時,他那抺得意的笑容便凝在唇角,深深的注視著她,納罕問道:〝你又怎樣?眼紅紅的?〞
〝因為有沙子吹入眼罷了。。。。。。〞湘遙回避他的話題和視線,便撇頭看著他的胸口,恰恰,便跟麥甘來了個眼神交流,囁囁嚅嚅:〝這貓。。。。。。是你養的?〞
在水族館中養貓,這太稀奇了罷。
〝不,這是那理發店養的貓貓。。。。。應該說是那頭母貓生下來的,那老板娘把小貓遺在小巷中,算是給牠自生自滅。所以,我把牠養在店外。。。。。怕慘那老爺子會轟我的頭,所以不敢放牠進店中、家中。〞
眠風一想到自家老爸那狠惡的模樣,不禁打了個小冷顫,仃仃零零的。
湘遙望著這小貓,便撫撫牠的小頭顱,圓不佟的腦袋瓜,圓圓甜甜的臉,一看便知眠風每天給牠飽飯吃,三天五夜的給牠洗白白,所以這咪咪才健健康康的成長著。
見到湘遙手背上浮著紅痕,眠風瞅著湘遙泛著濕意的眸子,便伸手把麥甘遞去,嘰嘰咕咕:〝這貓叫麥甘,你跟牠交個朋友罷,牠很怕寂寞的。〞
麥甘聽懂眠風的說話,撇臉瞇眼盯著眠風,似在責備他胡說八道,但見到小主人那瞇作一線的笑臉,牠忽然歎息。
麥甘真的猜想不到,自己會淪為泡妞的工具。
湘遙被牠那趣致的小模樣逗笑了,便禁不住一手托著牠的下身,輕輕摟抱牠,麥甘便把整個身子依偎在她懷中,臉頰暖呼呼的在她頸項磨蹭。
湘遙一癢,便咯咯的笑喘著,眼眶中的淚沿著臉龐滑下,笑淚相交。
眠風納悶的望著她,半晌也說不出話來,便牽著她的手,一塊蹲坐在小板凳子上,齊齊望著雨水降下。
湘遙身上僅穿了汗衫薄衣,趿著拖鞋。現在台風朝她刮去,她便感到刺骨的痛,她便摟緊麥甘。
夏眠風是出名的小喇叭,他受不了這寂靜的環境和沉重的氣壓,他瞄著那鬱鬱蒼蒼的獅子山:〝那山嘛。。。。。。我以前。。。。。。聽我媽說。。。。。。那這山有道清溪,那溪水很清澈,見不了盡頭的。。。。。。〞
湘遙望著眠風,隻他的臉上的笑有點僵硬,她從未聽過眠風提起自己的母親的,因為他的母親在他極年幼時,已因病逝去。
她那時還對〝死亡〞這字眼很迷糊,隻以為是那人離開自己罷了,可見到眠風這笑臉,又覺那字眼的意味更深。
〝你跟你媽媽有去過那小溪嗎?〞那夢幻似的地方,他有去過嗎?那可以去到嗎?那些神仙,真的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嗎?
眠風搖搖頭,接過麥甘,又拿著牠的軟掌在玩招財動作,這朝空地中用手擺擺的,更似在招喚來者,似希望有人響應自己的招手。
〝其實。。。。。我的母親。。。。隻是在我四歲時離開了家。。。。。她沒有死去。。。。隻是老爺子怕街外人嘲笑我,所艾薩克了個大慌話。。。。。〞他一直沒跟任何人道出這真相,因為,隻要一直遠離真相,自己還可活在那夢境中。
不再回來,那是否已等同死亡?
簷前的雨水滑下,剛好落在她的臉頰,冰涼涼的,她抺了抺臉上的水珠,也分不清是清水還是淚滴。
忽然,眠風嘿嘿一聲大笑,便把麥甘塞進她的懷中,奔到滂沱大雨中,湘遙也不明他在幹什麼。
眠風從小石階上撲通而下,在雨中抬頭朗聲歌唱,那些雨水傾進他的喉頭,又滴落在他的衫上:〝Raindropskeepfallingonmyhead/Andjustliketheguywhosefeetaretoobigforhisbed/Nothingseemstofit/Thoseraindropsarefallingonmyhead/Theykeepfalling〞
他在雨水中溜滑著,一時踏著那小水窪,一時踢著那豆大的雨滴,雙腳時而交迭,時而分張。
眠風向湘遙打了個手勢,湘遙不明白,而麥甘更以為他已經瘋了,便埋頭在湘遙身上磨蹭,叫她別跟這小子一起瘋。
眠風身子抽前,縱身向湘遙撲去,抓抱起麥甘,朝地下一放,麥甘才剛觸地,湘遙便給眠風拉扯到雨水中。
她腳下一個踉蹌,便丟到小水窪中,渾身濕漉漉。
眠風笑著向她伸手,她氣呼呼拍掉眠風的手,可眠風的手己緊緊握著自己,他的手像麥甘的肚腩,溫熱得像小火爐,她便呆呆由他牽著,隨他東扯西纏,拉在雨中歌唱。
〝SoIjustdidmesometalkingtothesun/AndIsaidIdidn‘tlikethewayhegotthingsdone/Sleepingonthejob/Thoseraindropsarefallingonmyhead/Theykeepfalling〞
眠風雙臂展開,左擊右拂,揮灑著那豆大的雨水,那雨水被袖風一卷,便沙沙的濺灑在四周,像一架小直升機旋轉機翼,噗噗的把水拂在湘遙的臉上,眠風凝視著她,眼光中充滿暖意。
湘遙拂開了粘在臉上的發絲,衣袖揮出,忘形的踏著舞步,滿滿的深呼吸一口,吸了滿腔清冽的空氣,又朗聲歌唱:〝Butthere‘sonethingIknow/Thebluestheysendtomeetmewon‘tdefeatme/Itwon‘tbelongtillhappinessstepsuptogreetme〞
他倆手搭著手,掌心潮熱,外八字腳的撇著水花,相視而笑:〝Raindropskeepfallingonmyhead/Butthatdoesn‘tmeanmyeyeswill/soonbeturningred/Crying‘snotforme/‘CauseI‘mnevergonnastoptherainbycomplaining/BecauseI‘mfree/Nothing‘sworryingme〞
唱完這歌後,二人筋疲力竭的坐倒地上,任由那雨手傾灑在自己的身上,氣喘喘的拍打著水灘,把水麵擊濺得更高,更遠。
驀地,〝瑟〞的一響,暗巷中鑽出一個人來,他朝眠風和湘遙二人喊道:〝你倆在幹什麼?〞
思勉見到他倆在雨水中嬉戲,便想喝止,但見他們玩得歡樂,反而想隨他們一起笑鬧去。
眠風見到思勉的叫喊,便見他正要脫去雨衣奔來,眠風立刻鬆開了湘遙的手,朝思勉喝令:〝你這家夥!快停下來!〞
思勉有哮喘,若是染病,他可會掉了半條命的。
眠風在兒時不知思勉有這病,便給他又遞冰棍又送雪水的,那回思勉發病了,嚇得他那小心肝跳出來,幸好及時噴了藥劑,止住了病勢。
湘遙被眠風一鬆開手,那手掌便變得濕冷了,可她說不出這是什麼滋味,隻覺心坎空蕩蕩的。
他倆回到小簷下,像隻小狗在旋身揮水,濺得思勉和麥甘混身水滴。
思勉雙肩略縮,下巴抵著麥甘頭頂,戮得麥甘的頭頂有點疼痛。
麥甘撇頭上看回望思勉,見思勉眼濕濕的,牠便撇撇頭作罷,牠又望望眠風二人正裹著大浴巾,嬉笑著,身上雖然濕透,可臉色竟比剛才紅潤許多。
麥甘不停用舌舐爪,用爪洗臉,把大半視線也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