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笑一聲，並沒有說話，隻是手指不緊不慢地滑過那片墨黑的皮膚，時不時輕按一下。雖然指尖的柔光和治療波的湧動讓我相信他確實是在檢查封印，但為什麼總覺得是在像撫摸一件瓷器之類的，小心翼翼中帶著流連，這讓人不禁懷疑起他的真實意圖。
    我忍不住說道，“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才封印沒多久。”這樣被人摸來摸去，就算我是個男的感覺也很奇怪。
    “不要說話。”他修長的手指停在黑氣最盛的地方，應該也是封印的中央，不輕不重地按了下去，鬼魅帶來的陰寒似乎因為聖光的環繞而被衝淡了一些。
    “雖然封印被解開的幾率很低，但還是注意些為好，一旦鬼魅之魂衝出封印，危險的就不隻是你了。”
    “難道它還會影分身？分成好幾個撲到其他人身上？”我笑道。
    盡管他應該不知道影分身是什麼，但肯定聽出了其中的玩笑意味，便不再搭話。
    半分鍾後，我見他仍然沒有放手的意思，有些不爽，“你到底有完沒完，不是說檢查封印嗎？現在又完全不顧我的感受摸來摸去地要看鬼魅，你究竟是——啊……”
    胸前的一點忽然被他捏住，一下子說不話來，連膝蓋都發軟了。我大力揮開他的手，怒道，“你丫幹什麼？！”
    他的手在半空中一頓，我聽見極輕的吸氣聲，他直起身子，波瀾不驚地道，“不好意思，一時失態。”
    雖然是在道歉，但我還真沒聽出後悔的意思，完全隻是個形式而已。
    “靠，對個男的你都能失態，有病吧。”我沒好氣地說道，扯上衣服就準備走人。奈德裏安遇見一個就夠了，再來一個我可消受不起。
    “塞西爾，”他好聽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已經掏出了爐石，“若是有事情，可以寫信到這個地址。”
    剛轉過身，手中就多了一塊羊皮紙，我被藍光刺得眯起眼，看不清上麵寫的什麼，他的表情也在旋轉的光影中隱去大半，不知是視線的錯覺還是什麼，我感到他似乎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剝離掉這副單薄的皮囊，直直地探到靈魂深處。
    他難道在確定什麼？莫非他已經知道我不是原本的靈魂？
    在傳送的最後一刻，看著幾步開外寧然沉默地立著的人，聲音脫離理智，快過了思考的速度，“我能回去嗎？”
    考慮到之前的種種事故，被人打得快要斷氣不說，惡魔的不配合，法術的走火，現在更是在身上封印了一個危險的鬼魅，這些都已經讓我產生了嚴重的自我否定傾向。我甚至都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麼用，有時候，回到原來世界的念頭會變得很強烈，我想念那裏的一切，想簡單地過著正常的生活。
    在黑暗與光芒的互相滲透中，他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時空傳來，一字一句地撞擊著我的耳膜。
    “從未離開，何談歸來。沒有人知道自己究竟屬於哪裏，就連我也一樣。隻是希望，你不要像他一樣……”
    他……？是誰？
    隻來得及看到他轉身時飄動的晶瑩長發，周圍的景物隨著爐石的作用而扭曲，轉瞬間，我就站在了宿舍裏，耳邊似乎還回響著他那句莫名其妙的話。
    門口臥著的邦加拉什察覺到動靜，一下子站起來，碧色的雙瞳閃著精光。我在黑暗中對它做了個安撫的手勢，比劃了半天它仍然死死地盯著我，絲毫沒有鬆懈的意思，反而更警惕了。
    奇了怪了，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具有威脅性了，連虎王邦加拉什都對我如此戒備。正犯愁怎麼把這隻凶猛的野獸哄回去睡覺，一陣寒意漸漸爬上後背，我心裏一咯噔，靠……
    藍胖子無聲無息地站在我身後，龐大的虛幻形體十分具有壓迫感。原來邦加拉什盯的是虛空行者，也難怪會那麼戒備，畢竟是個惡魔。為了避免衝突，我揮揮手解散了卡爾努茲，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靈魂碎片。邪惡氣息的浮動很快消散，大白虎粗粗地從鼻子裏噴出一口氣，眯著眼盯了我一會兒，然後趴回去睡回籠覺了。
    果然，我對它而言毫無威脅……
    輕手輕腳地爬到床上，拉了被子正要躺下，隔簾的對麵就傳來沃金困頓卻清晰的聲音，“你剛才帶了什麼東西進來？邪惡的氣息比小鬼還要強烈。”
    我打了個哈欠，“召喚了個新惡魔，虛空行者，唯一比小鬼好的一點就是不會主動惹禍。雖然它既悶騷又麵癱，但我總覺得它在用嘲諷的眼神看著我，就像在看一個冷笑話……媽的，都把老子當笑話看。”
    對麵並沒有傳來意想之中的回應，我試著喚了一聲沃金，有去無回。能把一個精力過剩，暴力傾向的巨魔少年打擊成這樣的，大概也隻有被關禁閉剝奪自由這種憋屈的事了吧，連對惡魔一向的強烈好奇心都沒了。
    躺在床上，想起那人的最後一句話又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腦袋裏被塞進千萬種亂七八糟的念頭，完全理不出頭緒。
    不要像他一樣指的是誰？
    回想起他說這句話之前的舉動，我覺得很有可能是他的舊情人或舊床伴之類的，我靠……難道老子一輩子都擺脫不掉塞西爾這張小白臉了？
    憤憤地將被子拉過頭頂，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