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地看著手上那團濃霧般的黑影，它仿佛有生命一般繞著我的手指，很快，我的整隻手都被包裹在微微鼓動著的黑霧中。滲人心肺的陰寒從脊椎悄無聲息地攀上後頸，我強壓下去仿佛要被吞噬的恐懼，手臂由下自上揮出，脫離了我的手，那團鬼魅般的黑影以快如驚雷的速度向他纏繞而去，無聲無息，卻暗藏邪氣。
    他像之前一樣不動聲色地拉起光明防護，鬼影挾著陰風迎麵撲來，激蕩起華美的長袍和閃耀的頭發，氣浪相抵中，他忽然皺了一下眉，墜著水鑽銀鏈的手腕驀地往回一收，寬袖晃動出一片銀光，由光明粒子組成的防護盾改變成從四周把他包圍住的形狀，沒有一處死角。
    奇怪的是，那團鬼影並未被震蕩出去，反而幽幽地沿著防護壁散開，在光明防護的外麵拉上了一層濃厚的黑霧，就連他周身浮動著的微微聖光都被遮去了大半，從外麵甚至都已經看不清楚表情。
    咦，這麼說是不是奏效了？我觀察著光明與暗影的此消彼長，驚訝地發現二者居然不相上下。以前玩術士的時候沒有試過痛苦天賦，誰知鬼影纏身竟如此厲害，一分鍾過去竟都沒有分出勝負，難怪剛才施法的時候連自己都毛骨悚然，差一點就被自己的法術吞噬了。
    “塞西爾，快躲開！”他突然大聲喊道。與此同時，聖光驟然暴漲，瞬間穿透了厚重的暗影包圍，黑霧一下子就被驅散出了防護的範圍，躲閃般地收回了延展的張勢。
    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在聖光的照耀下顯現出身形，奇怪道，“聖光有什麼好躲的？”
    眼前黑影忽地一閃而過，緊接著右胸口傳來一陣刺骨之寒，像是有什麼東西緊緊地纏繞住了肋骨，將右胸口的一大片都凍住了一樣。我慌忙扯開上衣，低頭看到黑霧潑墨一般地滲進胸口，渲染著蔓延擴散。
    這是……
    “別動！”他飛身掠過來，將手覆在被染黑的地方，聖光在他掌中結成了一個微型的法陣，覆蓋在中心戾氣最重的地方，似乎是一個封印，禁錮住了鬼影的外擴。墨染的黑霧頓時凝固住，靜靜地停在我的右胸口，像一個形狀詭異的黑色刺青。我能感覺到它的憤怒和掙紮，那是被我召喚出來的鬼魅。
    “這下麻煩了，”他收回手，看著我的那塊刺青說道，“若是現在強行驅散，會對你的身體造成極大的傷害，很可能連命都沒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摸了摸被封印住的地方，冰冷得不像是活人的皮膚，不由得有些惱火，“我是施法者，為什麼反而會被這鬼東西傷害？”
    “看來還是高估你了，就算有埃瑞達的血統也不能在短時間內掌握高級法術，你畢竟不是古爾丹。”他從封印處移開視線，語氣平淡。
    我恨恨地翻開法術書，八成是這法術有什麼副作用之類的。
    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卻並沒有發現上麵有寫副作用或反噬危險，難道是法力流動沒控製好跑偏了？
    “是你沒有承受住鬼魅的回流，”他的視線從我手中的書上收回，淡淡地解釋道，“鬼影纏身是將鬼魅注入敵人的體內造成傷害，若是被驅散，會自動回到施法者身上為其補充暗影能量，然而……”他掃了我一眼，“你頂多隻有一點點法力基礎而已，暗影粒子對現在的你而言就是傷害，連法力流動都控製不好怎麼可能承受住暗影能量。況且，你身上沒有一點術士的暗影氣息，一旦鬼魅附身發現你幹淨得像個普通法係職業，就沒有理由不反噬你了。”
    想出言證明自己還是有那麼一丁點兒術士基礎，卻不知要說什麼，憋屈了好一會兒，終於把憤怒的目光投向無辜的藍胖子。
    “不是讓你保護我嗎？居然還眼睜睜地看著老子被這個什麼滲人的破鬼魅附身，白養你了啊死胖子。”終於翻身做了一回主人，心裏舒暢不少。
    卡爾努茲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我，眼睛處的兩團火焰中跳動著陌生的情緒。
    “他在鄙視我？”我問道，長時間跟惡魔的相處已經讓我僅通過眼神就能猜到它們的真實想法。見他不像開玩笑地點點頭，我一下子就來了氣，“它不聽我的話就算了，憑什麼鄙視老子？”
    我的聲音回響在黑暗的禁書區，隨後是他的一聲歎息，“你應該慶幸這次召喚的是脾氣比較好的虛空行者，若是換成惡魔守衛，一見你這遲鈍的傻樣子，直接提著巨鐮就把你砍成兩段了。”
    “為什麼？”
    “不是才說了你一點暗影基礎都沒有嗎，別忘了虛空行者本身就是暗影的聚集體，就算它站在你前麵，鬼魅也能穿過它附到你身上。”
    我不甘心地據理力爭，“不要以為我對虛空行者什麼都不知道，它可以犧牲自己的一部分生命化成我的防護，就相當於掛了一個吸收傷害的法術盾，但它沒有。”
    看著我義憤填膺的臉，他笑了，“那你命令它犧牲了嗎？”
    “……”
    好吧，我啥也不爭了，擺擺手道，“我先回去了，今天還是要謝謝你。”
    “等等。”剛跨出一步就被他拉回來，上衣被扯開，驚得我一把揪住領口往後退。
    “幹什麼？”我警惕地盯著他。因為奈德裏安的存在，我十分相信這個世界也有衣冠禽獸這麼一類人。
    估計我的反應比較過了，他微怔了一下，隨後勾起嘴角，露出一個足以秒殺萬千男女老少的溫暖笑容，“隻是想在檢查一下封印而已，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靠，不帶這麼笑的啊……老子竟然可恥地臉紅了，不過好在周圍比較黑——
    “你臉紅什麼？”
    “呃……？”我慌張往後一退，背抵在書架上，急忙換上一副無辜的表情，訝然道，“臉紅？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