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 終結早應消失的幼稚 3.J大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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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紙包不住火”是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
才考完了八級,我那遠在偏僻的四線小城的雙親竟然知道了我們學校招聘會極其稀少的慘況,他們說了D省是我們能夠有錢去,卻又有工作可找的地方,畢竟那裏有G市這樣的一線大城,還坐擁ZS、J、NLG、NNU、GC綜合和XH藝院等名校,招聘會應該很多吧,其他的一線城市就別想了,路費過高。
呆子一聽,心中馬上升起ZS大學那次的陰影,心生恐懼,隻能以論文難寫推托,“隻是對外開放的,應該不多吧,作秀的卻很多,可是老爸老媽他們——”我心想,推得一日是一日算了,隻在學校所處的N城四處尋覓。
某日正在鬱悶之際,俺的老父親竟然風塵仆仆地出現在宿舍樓下,呆子大驚失色,生恐是家裏出了什麼變故,急急上前問道:“爸,你這是——”老爸手中是兩張火車票,我一看,傻了眼:N市——G市的火車票???我的眼神裏肯定又露出了最恨鐵不成鋼的呆氣。
老爸怒道:“傻什麼呢?”
“這是什麼回事?”
“你老媽說了,你這是畏懼心理作祟,不敢去人家單位應聘,叫我押你去!”
“啊?”呆子雖呆,但並不是懦弱的人,於是心裏大怒,可呆子打小就是一個極端傳統的孝女,是絕絕然不會跟、也從不跟老爸老媽發火的,隻好忍了,問道:“那J大又不是很多職位,才兩千個,看它事先披露的40%的招聘單位名錄中,看起來與英語有關的職位又——”
老爸當即發火,雙目發紅,內間血絲清晰可見,低聲喝道:“什麼?”
“我,我的意思是,其實不需要去……”
“哦!哦!你的意思是你不找工作啦?啊?”老父親當眾高聲大罵,“你這孩子真是不懂事,難道你想一畢業就失業啊?老爸老媽窮,走不起後門幫你弄工作去,給不起走後門的錢,而且連個走後門的線兒都沒有,你啊你!”
聲音嘶啞得哽咽,使走神的我的思緒忽然回到了G市ZS大學,眼前的自己的父親,似乎幻化成了那日衣衫襤褸的大叔,嘶啞的罵詞,似乎重合了那大叔略帶哭音的控訴,嫋嫋間兩個人似乎變成了同一個人——我知道自己的眼神裏肯定又露出了父母最不想看到的呆氣,果然,老父盛怒。
“嘭!”一聲巨響,老父一拳狠狠地衝宿舍值班阿姨的木頭“辦工桌”上擂去,那年紀比我還大的、看似還很硬朗的木頭方桌就像在風雨中飄搖的樹葉一般,悲苦地隨著那聲巨響,發出“吱呀吱”呀的垂死的低聲嚎叫,仿佛在喊苦喊痛。
呆子登時被嚇得魂飛魄散,同時感到萬千目光帶著嘲笑和同情,有來自同學的、有來自阿姨的、有來自朋友的、有來自陌生人的,竟化作千千萬萬把利刃,幾乎把我逼到牆洞裏去和蛇鼠為伍!我心思本來不算細膩,對一切嘲弄經常視若妄聞,如今隻願今生今世都沒有生存過在這個世界上,今生今世都不曾有過如此在公眾場合易怒的、不顧孩子體麵的父親——啊?這是呆子所想的嗎?呆子自幼都對父母言聽計從,沒有叛逆期、沒有早戀(如今竟然連正常的戀都沒有,可能也是由此產生),還有很多很多的乖,還有說不出的聽話。
難道這真的叫做“溺愛了父母”?
曾有哲人說:“父母隻不過養育了孩子,卻不應該左右孩子的去路。”
曾有詩人說:“孩子生出來就有獨立的人格,即使父母恩深義重,終生難報,都不該成為控製孩子的籌碼。”
曾有俗人說:“沒有反叛期的孩子,其實最反叛,隻是看時候而已。”
所以我沒有反駁,隻低下頭跟他走了。
二人相互無言,預備著苦站13個小時。
J大是名校,雖然不及ZS的名氣,可也不能小看。
故此,媒體大做文章,說是“上萬職位、虛位以待、不容錯過”,引得眾學子競相而來,J大的告示說招聘會是9點鍾開始的,其實5:30學校大門一開,學子們就已經紛紛蹩入此地,在“送票處”苦苦等候。
慘了!
呆子的乘坐的省際列車再次誤點,父女二人狼狽地趕到J大的時候,已經是8:23了,所以見到的隻是人山人海!
“排隊!排隊!”
“插隊?”
“啊,死,我高跟鞋折了!”
“哇,從山頭排到山腰?”
“我等了40分鍾啦,這隊伍竟然不動!”
“那邊發門票子的還沒開始,當然不動咧!”
……
原來高校開設體育課,是為了訓練學生找工作時排隊和插隊的體力用的!
苦笑之下,呆子隻好老實排隊。
忽然,老爸“娃兒來”的一聲,猛然一手把我從人堆裏揪扯了出來,呆子踉蹌的樣子更傻了,當即惹來美貌和英俊的人一陣哄笑,呆子並不在意,隻看見老父親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似乎占到了很大的便宜似的,我心裏一陣發涼。
果然,他讓我插隊,一手把我摁進某個隊列的前排。
一個模樣俊美的小帥哥失態地尖叫了起來:“喂喂喂,你插隊!滾出去!”
原來搶麵包可以讓一個人儀態盡失。
原來麵包才是人性!
呆子當即麵紅耳赤——我非生死關頭,是決不撒謊的,所以不習慣這樣占人家便宜的做法,人家一說,我就感覺似乎似乎偷了人家億萬家財似的,可我老父不然,他那夾帶家鄉話的普通話,毫無優勢地強詞奪理:“我剛才就在這兒,說找我家娃子,不是告訴你了麼?”
小帥哥立即翻臉:“哎呀,我沒答應你啊!”
“你問你身後的人!”老父使出一點笨拙的狡猾。
身後的人,無不說“不知道,誰記得。”
小帥哥更加趾高氣揚,鄙夷之色更加表露無遺,道:“老實排隊吧!家長幫排隊就很羞恥了,還插隊!”旁邊的好幾個美女為搏帥哥一笑,爭相附和,一同合力,將我和老父言辭尖利,連罵帶打地“清場”出去,那些得意的笑容,就像遠處花壇中中妖嬈競豔奇花,令呆子雙目眩暈,不敢直視。
重新排隊的代價就是11點都不可能入場。
這就是沒技巧地插隊的代價。
忽然,一株巨大的榕樹下,幾個學生幹部增開了一台“送票處”,遊走在各條“戰線”之間選擇不定的呆子是個大近視,但到生死關頭總能看見很多東西,故此刷新了個人百米衝刺的最佳紀錄,飛似的盡最大能力,跑到了那新開的地盤,招惹得剛才堅守陣地的帥哥美女神色大變,竟有了好似被人強行塞到WC裏頭蹲守半日的尷尬。
呆子做不到到朝他們勝利的微笑。
老父嚴厲的目光,加上一句:“學生證呢?人家要看證給票喔!”
“厄?”我才一遲疑。
隻聽他不顧人多,高聲大喝:“不是吧,你沒帶學生證?”
“沒帶學生證不給進!”學生幹部端起大牌來,怎麼做就業協助的學生幹部都那麼可恨?如此高高在上?想必是他們還沒到被宰割的、被分吃的季節,安分守紀,就可以頤指氣使了。
我隻好陪笑,露出一臉呆氣,應和道:“有,有!”不用看,都知道老爸對我的呆氣很生氣了,就如同我對他缺乏技巧的插隊和毫無顧忌地對我呼喝一樣的討厭,但他能夠表露,而我卻不能!
終於進去了,回頭看到老父長舒一口氣的欣慰樣子,我心中一酸,剛才的氣也消了。
即便是裏頭隻有2個職位招我們專業,不限專業的職位隻有變相傳銷(當然了,在學校,他們打著合法招聘的幌子,可連騙不了本呆子都騙不了),嘿嘿,我隻有跑去“某電網集團公司”招聘攤位前,老實地排隊。
“招,應屆英語八級,女”、“要求懂商務,口譯順暢。”
很符合我啊,我看著那些赤色大字,心中大是舒暢:火車苦站的辛勞,老父嗬斥的丟臉、在場眾人的鄙夷、帥哥美女的挖苦排斥,一切都似乎在此刻化作煙雲,雖然前頭還有二十幾位美人在苦苦等候,後麵的少女更是芳顏如畫,其中傾國之色也有一兩枚的存在,但呆子拚著一股呆氣,別扭地用高跟鞋支撐著自己的身子,等!等!等!
仿佛機會正在向我招手。
我前麵的美人至少有175CM的身高,擋了視線,我根本沒看見某一行字,所以遭到招聘人事經理的大罵:“你沒眼睛了!我這裏——”說著用那滿是色澤俗氣的豆蔻的手指甲,敲擊那小得跟蚊子似的一行字“喂喂,四眼妹,我這裏明明寫著身高要求170CM以上,你頂多不過一米五,冒充什麼啊!也不怕影響我們公司形象!走!下一個。”
如果我的手機不是200元以下的話,它就可以有照相功能,可惜它隻賣199元,價廉物美,很適合呆子使用來打電話和發短信,隻是關鍵時刻少了照相功能,否則我就可以跟大家說,“招,應屆英語八級,女,要求懂商務,口譯順暢。”這幾個字有怎麼樣的牛大,“身高170CM以上”這幾個字有怎麼樣的“蠅頭”之小。
可惜啊!可惜啊!
不單回去說事兒,大家不信,連我好心好意跟後麵的人說了此事,大家都不信,總用懷疑的、敵意的目光,看著我這無辜的呆子。
好吧,既然大家要等,要排隊,我也沒法子,於是轉身投向另外的,也是唯一剩下的一處招聘英語專業的“某某雜誌社”,雜誌應該不需要身高了吧,但,天上的太陽竟然不合時宜地透露出萬道金光,早上5點就到了學校的人都穿著棉衣或者羽絨之類,如今無處可脫——僅有的廁所門前那隊伍,比雜誌社還長呢!
雜誌社的隊伍有多長?
我沒數,反正呆子排了6個多小時,從太陽金光燦爛,熱辣烤人,一直到夕陽沉黯,風雨雨來,才輪到我,跟那個早已疲憊不堪的HR廢話了幾句,那人也很慘,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地上的盒飯,像久餓的家犬發出哀求的目光。
呆子同情他,讓他一邊吃飯一邊聽我說。
等我介紹完自己了,那人心存感激,道:“我會記住你的,我已經整天滴水未進了,你真是太好人了!”說著翻出一個小皮本,上邊似乎都是符合要求的人的姓名,可我知道他不會記得我,一是因為該職位隻要2個人,而單在那一頁,我就看見至少40個人的名字,二是因為沒有人會願意記得一個見過自己被餓得想死、吃得像難民的醜態的人——這是人性。
我微笑著,看著他真的把我阿平的大名,寫在小本上,還打了好幾個大圈。
我寧願相信呆子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惜,後來真的沒有下文,可見呆子很有預見性和自知之明。
報載,J大當日號稱上萬職位,其實僅有不足兩千,摒棄了保險和變相傳銷,就隻有近千個職位可選了。呆子心中苦笑:裏頭大都是有嚴格的身高、相貌、工作經驗等等苛刻的要求,估計真正有招聘願望的用人單位,不過百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