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戰  第47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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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人之間的氣氛微妙。青·青冷眼旁觀,偶爾抽個冷子嘲笑一番雨夜。
    雨夜曬然。
    海豚號的航行速度顯然不是那些笨重的軍用運輸船可比的。五天之後的中午,飛船順利和戰神號接軌。空間轉換站上迎接雨夜的是依然讓人神經發麻的灰衣憲兵。裏·越年以一種老母雞護雛的神態對他們嚴防戒備,可依然擋不住那一紙逮捕令。
    與上次上將一行的遭遇不同,憲兵們雖然不客氣,但是到達軍事法庭之後接待雨夜的人卻對他敬如上賓。雨夜有些莫名。同來的那一群槍擊案的疑犯已經轉移到別處。雨夜認為他們被私下處理的可能性和被淡出人們視野的可能性並存。隻要那些人能咬緊了嘴什麼都不說,那活下去的希望還是有的。畢竟現在的軍部到底誰忠誰叛還不好說。
    雨夜被單獨請到了一個問詢室裏。一位上將等在那裏。非常出人意料的是那位正好是雨夜在軍校時的導師。雨夜的心猛然往下一沉。
    現年八十一歲的柯·敬梓是軍校的副校長,監管著軍校生源,同時他也是一位出色的軍事曆史學專家。每一位上過他課的學生都無不津津樂道於柯·敬梓所分析的曆史上大小戰例對現代戰爭的指導意義。柯教官的分析角度平凡卻非常實用,常於細微之處見真知。雨夜記得他三年級時的兩次學期論文都是在辯論這一關上卡在了柯·敬梓的手裏而不得不重寫。
    “好久不見。”柯·敬梓一如往常的儒雅。他抬了抬手招呼雨夜坐下。“沒想到是我吧?”柯·敬梓笑了,看看雨夜又道,“當初可是我先發現你的,才讓他們冒著被罵的危險去安國大學挖牆腳。活生生把個木輔政氣了個半死。”
    木輔政指的是木·子明,當朝七十二輔政之一。雨夜人生中又一重要的導師。安國大學最後一年的實習,雨夜有幸被安排在木·子明的手下見習。木·子明是那種老奸巨猾,從來滴水不漏的人。可惜,他被柯·敬梓算計了一把,硬生生地讓軍校把他看好的即將畢業的林·雨夜挖走了。似乎在欺負木·子明那張不太會對下屬說什麼讚賞性話語的嘴巴,柯·敬梓派去遊說林·雨夜的人一邊盡力地奉承著雨夜一邊數落著木·子明的苛刻。這讓年輕氣盛的雨夜很是受用,一下子掉進了陷阱了。在雨夜投入軍校懷抱後,木·子明也曾經想要勸說他這個“一時衝動”的學生,可就是拉不下這張老臉來。
    現而今,麵對柯·敬梓以及對雨夜來說頗有嘲諷意義的事實說明,雨夜覺得自己全身的血都在往腦門上走。
    雨夜不好發作,隻得苦笑了坐到柯·敬梓的對麵。“好久不見了,老師。我實在是無顏麵對老師呢。”
    柯·敬梓擺擺手道,“這世上沒有常勝將軍。當初我看你就像未被磨礪的金礦,如今我看你似乎棱角漸去。可惜,我依舊沒有看到最裏麵的價值。”
    雨夜尷尬地笑了笑。這老頭說話可真直接。
    “我來時想看看,我能不能來給你磨上幾銼刀。或者我有生之年有幸能夠看到你內裏的珍寶。”柯·敬梓說著話把眼睛盯著雨夜看。
    先是一個自稱是愛過姐姐的男人,想要妄自充當保護者的角色。
    再是一個精心算計了他的老師,他的出現還能是為了什麼呢?
    雨夜暗自嘲笑。他斂神靜心地準備好來自柯·敬梓的下一輪攻擊。
    看到雨夜沉默,柯·敬梓稍停了一會兒。他知道林·雨夜在轉入軍校之後選擇的道路。這個家夥不枉費他一番心血挖來,如果到最後不能用的話實在可惜。
    “聽說你有個情人?”柯·敬梓不緊不慢地發動攻擊。
    雨夜微一愣神,很快擺上失意的表情。“您指上將嗎?已經過去了。”
    “我是說皇帝。”
    雨夜這次被真正嚇著了。他按捺不住眼皮的跳動,猛然抬頭,嘴巴裏麵卻已經轉了話頭把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改成了,“您說什麼?”
    臉上的驚懼表情很快變成了錯愕,然後又染成了笑意。
    柯·敬梓哈哈笑了起來,“我也猜想他是不會跟你說的。因為他是我見過的疑心病最重的皇帝。”
    雨夜索性裝傻到底,“您,到底,在,在說什麼?”他笑著,好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玄隱帝。”柯·敬梓敲了敲桌子,若有所思,“你四十歲成人儀式上遇到的那個人。你那天醉了,大約是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可是我認出了他。據說沒有一個見過帝君的人能夠確切的記得他們的麵貌。印象當中隻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可我研究過玄隱帝。我發現了一個他獨有的動作。正是應為這個動作,我認出了他。再加上他當時是和雨鄉一起來的……”
    雨夜的臉很配合地變成了白色。
    他在暗中捏了一把汗。
    暗中研究皇帝的行為……這種行為本身是不可告人的。像柯·敬梓這樣的人物擔負著為人師表的形象,他一定不可能把皇帝的秘密透露給任何人的。所以,柯·敬梓能夠捕捉到皇帝的地方和時間隻可能是在皇帝出現在他視野裏的時候。雨夜稍稍地安心了點。他得繼續把戲演下去。
    柯·敬梓看到雨夜刷白的臉,忍不住嗬嗬笑了起來。他覺得很有趣。他從來都是知道雨夜的清高的,可是居然被本朝最受皇室寵愛的玄隱帝看上恐怕他也隻有自己躲衛生間裏去吐的份了。柯·敬梓一向不屑於把玄隱帝當做一個皇帝對待。隻因為這個生於和平年代的帝君實在是被整個皇室寵壞了。縱觀他一生到如今的經曆,履曆表上滿滿當當地寫了驕縱、自私、任性的實例。
    “他和你發生過一夜情。然後你被他扔在一邊,就像很多被他玩弄過的人一樣。你還記得你的師姐,宏·鯉?”柯·敬梓的話語裏滿是嘲諷。
    雨夜的眼皮再次一跳。他皺了眉點頭。
    “皇帝和她發生了關係。他們一家以為從此可以攀上皇室了,於是就把她送進了清都。現如今,音訊全無。好好一個優秀的傳令官被鎖在牢籠裏。說實話,現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柯·敬梓也曾經指導過宏·鯉的軍事曆史學課程。他對宏·鯉的評價也是相當高的。而其實,雨夜知道當時在軍校裏盛傳著他們兩個的師生戀。柯·敬梓說這番話是否是出於嫉妒還有待商榷。不過,雨夜對於“音訊全無”這一點確實是很認同的。
    清都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墳墓。凡是以婚姻為由投身其中的都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蹤。甚至戶籍檔案也被轉入清都屬下內務司保管,那些或平凡或絢麗的人從此生死無憑。極少數能夠出入公眾視野的都是那些與帝齊名得享尊位的。
    所以,那皇權之戒雖陰差陽錯地戴上了手指,雨夜的心卻始終抗拒著那座黑沉沉的城堡。
    “我真的,不知道。”雨夜加重了語氣中的茫然。
    “可你應該知道他是安全局的局長,”柯·敬梓的語調略略提高,“關於對你的處罰可是他向軍部提出來的。據說被叫去安全局的軍部成員還被他罵了個狗血噴頭呢。”
    雨夜盡量繃起了臉來。
    “你的價值難道隻值一夜的激情嗎?”
    雨夜不得不承認柯·敬梓在遊說方麵相當有功底。怪不得那麼多的人才都被他說到心動投身軍部。如果是早幾年的林·雨夜,他一定會被激得跳起來。如果是那個還沒有真正接觸過浩英宣的林·雨夜,他也一定不會買皇帝的帳。
    柯·敬梓千算萬算,算差了一招。
    雨夜一邊鐵青了臉看著手指上美麗不可方物的皇權之戒,一邊在暗中曬然嘲笑著柯·敬梓的不知天高地厚。
    “……你看他為你留下了什麼?他給了你皇權之戒嗎?你給了你定情信物嗎?看你身無長物的樣子,我們偉大的皇帝陛下想是臨走的時候太過匆忙了吧。……”
    耳朵邊,柯·敬梓聽似鼓動性十足的言論卻在雨夜耳裏全成了笑話。雨夜終是不能忍受他的愛人被批駁得麵目全非。一拍桌子,他站起來,恨恨地盯著柯·敬梓道,“老師,請你不要再往下說了。”
    柯·敬梓嘴角下降的弧度標識著他現在的好心情。這是雨夜所知道的專屬於柯·敬梓的小動作。柯·敬梓把弧度調整到一個略顯沉重的角度,最後說道,“你自己的事如果都這麼不上心,我看我接下去的事就不用說了。”
    雨夜自然得配合他那欲擒故縱的戲碼。他拉住柯·敬梓的手臂,攔住他往外而去的腳步道,“所有的話一次性說完吧。讓我死也死得明白。”
    柯·敬梓沉沉道,“你還沒有死。但有人比你先去了。”
    雨夜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臨別之前青·青悄悄告訴雨夜安全局已經發布了林·輝夜的死訊。當然是和其他被安全局當場擊斃的軍部叛徒的死訊一起公布,同時死亡名單中還含有毒販的名字。官方的聲明全部是死於一次毒品圍剿行動中。林·雨夜當時就想把浩英宣扯來痛罵一頓。但是如果有浩英宣之外的人再敢拿林·輝夜的死來做文章,那他林·雨夜可是真的不會再客氣了。
    “你的姐姐林·輝夜,過世了。”
    柯·敬梓說出這話,眼角閃過一絲得色。
    雨夜把眼一閉,伸手撐在桌子上,心中暗道:老師,不要怪我無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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