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從風木出發後的第七天。戰神號已經遙遙在望。
    雨夜已經見過了從風木的軍港中挑選出來的紅獅預備成員。就在李中將前去監獄把雨夜提領出來的檔口，青•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這批二十五個人秘密打包送上了“海豚號”。對於突然改變的計劃這二十個一等兵加三個一級準校和兩個三星少校都在一瞬的詫異之後選擇了義無反顧地遵從。這二十五個人無一例外地都是由白•承安這一係的軍事將領們保舉的，最後的保舉書上還簽寫了靖帥的大名。
    “少帥的疑心病現在已經發展到神經過敏的地步了。”
    這是青•青的說法。但是，雨夜也從中看出了事情的嚴重性。據說除了這些保舉書，白•承安自己也當著少帥的麵立下了軍令狀。這二十五個人裏如果有一個出了岔子，靖帥之位就得易主。好在，少帥對這個名義上的學生還不算怎麼疾言厲色。這讓白•承安在和下麵的人交代時少了幾分尷尬，多了幾分底氣。
    李中將已經被雨夜橫眉冷對了整整七天了。自從雨夜把那隻屬於李中將的鹹豬手狠狠從身上扒拉下來之後，他就不太敢正視雨夜。每回因為公務而必須見麵的時候，某個一時色迷心竅的蠢蛋也大辱斯文地對雨夜殷勤到讓旁人欲要仿效暈船嘔吐的地步。
    雨夜借著養傷的推脫，整天早睡晚起。窩在房間裏，把海豚號上的數據線一接，林•雨夜整個就在藍色熒光屏幕前幻化成了幽靈模樣。這段期間，雨夜仔細把軍校的學院派元老們一一研究了一番，順手修改了前一次交到浩英宣手裏的關於軍部體製整改的建議書。而風木上的生化禁案也被他從一處犄角旮旯裏扒出來一份不算完整的研究報告來。
    令人非常驚異的是，那篇研究報告的作者是一個人類發展史的研究專家。他在研究報告中提到的唯一一條和“鬼域”生化禁案有關的信息就是那些從風木極地提取出來的冰芯樣本。生化研究室在發現從冰芯中取出的菌群被一些異樣的液體所包裹。大多數人都以為是周圍的水被菌群使用後發生了變化。但是一次很隨意的附加研究卻表明那些水樣的成分根本不是自然生物體的活動所能製造出來的。研究室的人甚至很驚奇的發現水樣的成分居然和許多實驗室用於細菌培養的培養液驚人地相似。隨著更多冰芯被提出出來，研究室的人員還在這些冰芯中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碎片。對考古學一無所知的研究室向當時正在風木最大的沙漠——赫阿斯進行考古工作的這位人類發展史專家發出邀請。獲悉這一實驗結果後，他立刻前往現在的“鬼域”。那位專家憑借著自己多年的考古經驗，花了將近七年的時間把這些直徑最大不超過三毫米的碎片拚湊出來一個大體的輪廓。
    這樣東西在這位專家的研究報告中留有圖片。
    雨夜盯著那張圖片看了整整一個小時。他最後不得不同意那位人類史專家的大膽揣測。
    風色星係的木星上曾經有過高度發達的文明。
    圖片上麵支離破碎的圓型器皿邊緣殘缺，但是怎麼看都和現在實驗室裏的培養皿有著類似的結構。通過化學實驗，報告還指出這件器皿的材質是絕對的人工合成物質。
    這份研究報告當然沒有公諸於世的機會。軍部的武器開發署留取了這份報告，並將其歸入絕密檔案。估計那位專家也沒有得到善終。隨著研究室在一陣轟然聲中化為“鬼域”，許多未及轉移的資料就此被封入石棺。
    雨夜所看到的這份殘缺的報告複件是安全營因生化禁案而對武器開發署進行調查時發現的。因為法律明文規定的關於軍部絕密檔案的沉默時間是七十年。所以，這份檔案隻能被收藏在安全營中，無人知曉。
    那麼說，早在幾十萬年前或者更早，有極為發達的人類文明曾經進行過與這套生化禁案類似的研究。
    而現在軍部不要命地想要奪回任何一個從石棺中泄露出來的信息，這是否意味著軍部現在已經掌握了這套生化禁案的具體操作和使用。甚至於，雨夜會不禁猜測風木上已經滅亡的古代文明是否也在這套生化禁案中起到了關鍵的作用。如果，假設風木的古代文明對於這種生化研究已經有了結果，而結果正在被現在的軍部叛變者們所使用……雨夜覺得脊背上正陣陣發涼。
    不對。雨夜想了想，最後確定道，“即使存在這樣恐怖的假設，他們也肯定沒有拿到關鍵性的東西。不然就不會派人冒著被汙染的危險前往‘鬼域’，也不會對安全營的幹預行為如此緊張。”
    由此看來，這套生化禁案對雙方來說都起著決定生死的作用。正如浩英宣所說的，這是一場關於速度的競賽。如果清都先一步找出生化禁案的實施方法和實施地點，那麼一切塵歸塵土歸土。危險將胎死腹中。如果叛變者先一步啟動生化禁案，也許清都將無還手之力。
    雨夜默默地哀悼著林•輝夜的死亡。她顯然是這場角逐的無辜犧牲者。叛變者拿她當做勝利前的血祭，安全營把她當成了打開求生通道的鑰匙。可悲的是，她不過是個失敗的試驗品和一把折斷了的鑰匙。
    中午，雨夜頂著兩個黑眼圈走出房間。電腦終端已經被全部格式化，消掉了所有的使用路徑和信息殘留。他的通訊儀上顯示出最近的一條消息是來自和•言的。他向雨夜問好，並且很自覺地報告了他現在的日常生活。雨夜從他的嘮嘮叨叨中得悉，此人已經再次憑借著其出眾的指揮能力和團隊協作能力很快就要官複原位了。軍港的眾位高層對他和其餘三十幾個中層幹部的表現非常滿意，已經向軍部提出了撤銷其處罰的請求。由於原軍事法庭庭長的自殺，對和•言等人的指控原本就在軍部下層軍官中頗為不得人心。估摸著這份申請的批準率還是很高的。
    雨夜微笑。
    這是最近諸多倒黴事件發生後為數不多的好事。值得慶賀。
    還有一封郵件捎帶了容量巨大的附件，花了雨夜十幾分鍾才能打開。賀•新知在郵件中為雨夜附上了風木上最近一星期幾大報刊的頭條。雨夜呻吟著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最顯眼處。而後，除了善意的編排嘲笑，這位老同學也給雨夜帶來了一個可喜可賀的消息。賀•新知很聰明地沒有在郵件中直接寫明，而是通過一段視頻剪切讓雨夜了解事情的大概的。
    視頻中的賀•新知衣冠楚楚地站在聯邦議會的演講台前，和四十幾位同僚一起宣誓就任新一屆議會議員。在議會議長的席位上也換上了一位看上去頗為厲害的女議長。根據後半段新聞，雨夜得悉原議長在槍擊事件後由於處理突發事件能力受到多方質疑而被檢察院彈劾。新一輪的議會選舉隻花了五天的時間就完成了。少壯派的自由黨聯盟厚積薄發，很快成為了新一代的領導團體。可惜，雨夜並沒有看到賀•新知是如何利用他們之間的關係炒作槍擊事件進而獲他所在自由黨聯盟的青睞。要不然，保準雨夜的臉色會很難看。
    最後是來自白龍•晴宇的消息。小家夥的消息是最短的卻也是雨夜看過最獲慰藉的。已經適應軍隊生活的白龍現在仍然在勤勤懇懇地當著他的一等兵。他在消息中抱怨上將阻撓了各層將官推舉他晉升的要求。雨夜看過哈哈一笑，這也算是上將對故人之子的特殊關懷吧。反正，正要到了備戰的時候，他這個新任的烈親王是跑不掉職責的。
    生化禁案。
    雨夜走到餐廳門口，遠遠望見李中將和石少將。他忍不住在心中又把那個字眼狠狠咀嚼了一遍。
    如果能滲透進他們的內部，雨夜倒是不介意當個反派角色。李中將在言語裏頭也明顯透出拉攏的意思。而石少將對雨夜的興趣更多的來自於他那副出入過“鬼域”的身體。對於前些日子的檢查報告，石少將一直諱莫如深。他頂多是在雨夜問及之後不鹹不淡地來一句，“沒事。看你現在這樣子不好好地嗎？當然，為了防止萬一，檢查還是要每天都做一下。我們是重要的盟友，可不想你有什麼閃失。”
    這句話可說得夠清楚。
    雨夜啐了一口，心裏直罵人。
    裏麵，李中將已經看見雨夜遠遠地跑了過來，嘴裏喊：“喲。今天又睡這麼晚。”
    雨夜避過他的視線，頗為嫌惡地躲開對方接踵而至的爪子。
    李中將不以為忤地笑笑，道，“正好你來，我們這裏可有個人等了半天要見你呢。”
    雨夜抬眼。一堆的絢麗紅衣中，裏•越年黑色的身影杵在裏麵，顯得很突兀。
    他慣常地推了推金絲邊的眼鏡，靦腆地朝雨夜一笑，“長官，是我。”
    雨夜的心情一下變得複雜起來。
    他不明白這個時候裏•越年是怎麼會出現在海豚號上的。如果真的是為了見他一麵，這是否意味著他林•雨夜和這個曾經深愛過林•輝夜的人已經走向了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