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夜{協議}
    [2004年9月6日淩晨]
    米特爾冷眼望向墜入環繞城堡護城河的少女一去不回的身影，驀地勾起一絲冷笑。
    懶惰。這就是審判者對你最終的評價。
    少女緩步走向一條空無一人的石廊，舉起那一隻僅剩的耳環，目光透過過分幹淨的水晶，記憶似乎與現實緩緩重疊交錯在一起。夜晚搖曳的燭光卻讓她感到一絲莫名的悲涼。她獨自踱步於其中，腳步聲激起層層空響餘音繞梁。因為在曾經溫暖得幾乎要融化一切的陽光照射進城堡的每一寸角落的時候，那個人還健在無疑。
    最後她把無奈之中她把耳墜的寶石取了下來串在了項鏈上，懸在胸前以表示她對過去的尊重。這麼多年米特爾一直不舍得丟棄它的原因便是，那水晶的顏色與愛德華瞳孔的顏色十分相似。
    “煙火重現。”
    米特爾昂首望向漆黑一片的天空，倏地開口念出咒語。於是在環繞著城堡的天空中立刻綻開一朵朵煙花，在那群自作多情的人看來這是為他們而點燃的。學校的領導在詫異自己並沒有安排焰火表演的同時也慶幸著，至少女王心情很好。
    然而就在光彩奪目之中，默然顯現出一道用哥特體書寫出的詭異字樣：
    Countdown3
    “噗嗤，白癡。”米特爾輕蔑地哼出聲，正欲轉身離去，卻不料一道聲音劃破沉寂。
    “幹得不錯呀，這次又得手了？”少年斜倚在石柱上，一臉懶散地望向頓時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米特爾，驀然打破她獨享的寧靜和回憶。米特爾一愣。
    “王子殿下，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可是即便在驚異之後，米特爾卻依然好似什麼都未曾發生過似的轉過身去，見到亞瑟後再行一個屈膝禮表示尊重和敬仰。亞瑟雙手叉腰緩步走向少女，後者眼中一掃而過的驚慌卻依然被他察覺。亞瑟牽起米特爾的右手，放在唇邊親吻著，再次開口。
    “呐，既然沒有，那麼這個是什麼？”亞瑟撩開少女垂在耳邊的長發，以一種曖昧至極的姿勢輕吻上少女的右耳垂，掌心攤開於是一枚和她胸前項墜一模一樣的耳環展示在米特爾的眼前。他將耳墜對在米特爾左側耳垂的耳洞上，尺寸吻合沒有任何縫隙。
    “曖曖，這是凱恩公爵在電力控製室發現的，你要怎麼解釋呢？還有，我可是親眼看到你注視著公爵的千金小姐從城堡高層墜樓，這真讓人懷疑你呐。”亞瑟俯在一時說不出話的少女耳邊輕聲呢喃著。米特爾垂下頭去，開口：
    “一個耳環並不能說明什麼，殿下。不過您要怎麼做完全由您來定奪，是要把我交給警察處理還是報告給陛下，我都無權幹涉。”
    她再度轉過身去。
    “陪我睡一晚上，那我就作為交換幫你隱瞞。”看起來貴族氣質十足的王子殿下一開口便是這樣讓米特爾麵紅耳赤從而惱怒地咬牙切齒的話語。
    “你——！！！”少女的雙拳緊握。卻不料少年揚起頭卻再次說出讓米特爾極盡崩潰的語句：“哈，開玩笑的你竟然當真了。”
    她憤怒得保持緘默了。於是在良久的寂靜之後亞瑟再一次第一個劃破沉寂：“當然了，作為交換，你必須替我擠下去所有的競爭對手，輔佐我登上皇位。”少女沒有回應。不過王子殿下卻絲毫不介意，然後繼續說，“當然了，你不願意就算了我待會兒就跟母親去說。對了我建議你趕快回到大會現場因為你的演出馬上就要開始了。”
    亞瑟雙手叉腰轉身向城堡主城走去，不過在這時米特爾的話卻讓他不禁停住了腳步。
    “你明明知道我是凶手，那又為什麼要求得我的幫助呢。”沒有敬稱，聲音平靜得令人心生疑惑。亞瑟微微偏過頭望著站在離他十幾英尺遠的孩子，驀地勾起一絲笑容：
    “因為以你的性格你必定會鏟除五大家族僅剩的最後一個當主，而那又恰好是阻擋我登上皇位的最大一個威脅不是麼。”
    米特爾挑眉：“開玩笑，難道你不知道那個混蛋本來就是一個完全的忠臣麼。”
    兩人對視了莫約三秒鍾最後是亞瑟先移開了視線，於是少女便自知無趣轉過身坐到鋼琴前，揚手便開始了自己最想往的曲子。
    於是在場的人隻要在聽就能知道，那是清唱劇《彌撒亞》開篇最輝煌宏大的合唱《哈利路亞》的鋼琴演奏版本。當然，這也便是從前作為諾裏比尼奧王國諾曼王朝加冕大典上的必奏曲目。
    坐在一邊的凱瑟琳女王頓時青了自己的臉，拿起扇子失神落魄般地搖了搖以掩飾自己的驚恐和詫異。
    自己的江山是祖上不謀手段搶奪過來的，不論哪個君王知道這樣一個淒慘事實的話都會統一做出什麼過激反應呢——他們首先會做的肯定就是派人查出前朝飄零在全球各地的後嗣然後予以鏟除。
    被趕下位子的帝王及眷屬的生存率是很低的。
    不過很不幸，如今的金雀花王朝就是通過謀反而得到現在的天下的。而湊巧的是，前朝的最後一任無冕之君米特爾輪回後就成了金雀花王朝現任君王最需要去鏟除的人——擁有諾曼王朝血統的最後一人。然而知道這一事實的人隻有三個——凱瑟琳女王陛下，亞瑟王子殿下，以及凱恩公爵。
    可最終演奏因為女王的突然昏厥口吐白沫而戛然而止，場內一片驚慌失措於是所有人都奔向凱瑟琳表達著自己虛偽的擔憂和驚恐。
    但少女僅僅是冷笑著從麵不改色地亞瑟身旁飄然而去，兩人的動作似乎就定格在相遇的那一瞬間。米特爾的眸中流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但這在旁人看來無異於地獄的惡魔嗜血般的笑容。於是亞瑟立刻明白了，女王突如其來的反應也在米特爾的計劃之中。
    “協議，別忘了。”而在亞瑟明白對方這句話的意圖轉過身去尋找米特爾的時候，卻發現她的背影早已消失在人山人海之中不見蹤跡。
    當自己已經垂死渴望子女關懷的時候，卻發現所有的人畢恭畢敬的虛偽麵具已經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貪婪肆無忌憚的目光。
    而他們都在盯著自己身下的寶座蠢蠢欲動——這也是每一位帝王最悲哀的事情。凱瑟琳女王如此，亞瑟王子亦然相同。
    在離開前的最終，米特爾在嘈雜聲中意外地聽到一個人的聲音，於是停住了腳步。“米特爾。不論你為了什麼，請不要再這麼做了好嗎。為了別人，也為了你自己。”
    扶在門框上的手倏地收緊，紅唇微張卻沒有發出任何音節，便在尋找理由和保持緘默之中選擇了後者。她自然知道凱恩已經明了自己的過去和未來。
    但是，我已經沒有選擇了。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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