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考過了期中考試、在南城的這所最好的初中、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期中考試後一定會放七天假期、在七天假期之前、一定有一個動員大會。這個大會類似散學典禮、卻不是給學生放假的機會、而是加壓。不斷增加的壓力讓他們在假期用各種補習班來強化自己。以至於不落他人。
    這個動員大會開得真長。我推了推家在鼻上的眼睛、心裏感歎了一下卻不好做出什麼不耐煩的樣子。我時刻提醒自己應有一個好學生的姿態。
    小瑾就不了、她隨意地站著、時而低頭踢腳邊的石頭、時而抬頭看看天空的湛藍。老班就在她周圍轉動、卻不開口說什麼。
    七七伸手擋住頭頂的太陽、然後無力地垂下頭。看向蹲在隊伍最後的李遙、眼中的情緒一覽無遺。
    是喜歡了吧。
    我在心裏偷偷下了這樣一個定義，七七喜歡李遙。而我的心就莫名酸了一下、那麼李遙呢、李遙喜歡七七麼？
    “那麼、同學們。假期愉快！”
    校長這一句類似“同學們、散會！”的結束性語言像一顆魚雷、炸開了滿池春花。小瑾迫不及待地牽起我的手。就像校外走去。
    “等、等等。我、我要看、看榜。”我無力地掙紮。卻聽見耳邊傳來李遙吊兒郎當的聲音、“看什麼看、萬年不變的第一、炫耀啊！”“沒、沒有，我沒。”我著急地叫出聲、臉又紅成了一塊。盯著李遙可惡的笑臉、“盯什麼盯啊，又不是盯盯貓！”我的臉更紅了。轉身決定不理他。七七忙過來打圓場。“好了好了、人家夏夏都臉紅了。走吧走吧、看電影呢？還是去唱K啊？”
    “電影。”我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以降低聲音中欣喜的味道。
    我從小到大、從來就沒有和朋友外出過。應該是沒有朋友願意和我出去吧。更確切地說、可能是因為沒有朋友吧。
    這是第一次、所以很期待、很興奮。爸爸和媽媽也很驚訝我會要求出去和朋友玩。卻不多問、隻是叮囑我。早點回家。
    “唱K。”李遙幹淨利落地扔出這句話、分明和我對著幹。好像還不過癮的感覺、又補了一句，“唱K啊、唱K多好。還是、某人唱不出來啊。”說完挑釁地看了我一眼。我用力握了握拳。指甲刻進肉、疼疼的感覺。深吸一口氣、努力想保持鎮定。
    “先看電影再唱K。都別吵了。”小瑾以平緩得聽不出情緒變化的聲音說。然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太子，“走。”說完、小瑾就不容爭辯地拉著我向車站走去。
    “我說、我們為什麼要擠公交車啊！！”李遙在我重心不穩、踩了他第七腳的時候、終於耐不住、抱怨起來，“為什麼不打車？或者讓我家司機來送我們？”李遙當時鬱悶的表情、多年後再想起來，依然那麼清晰。
    很溫馨的感覺。
    “因為、因為擠公交、很熱鬧的感覺啊、我挺喜歡的。”七七看著李遙、慢慢吐出這句話、眼睛很亮的樣子。讓我想起家裏洗過的紫葡萄。很恰當的比喻、至少我這麼認為。
    而我們之間的氣氛卻這樣冷了下來。
    天氣的原因麼？
    好像不是的。
    小瑾把一隻耳機從左耳去下、塞進站在她右邊的我的左耳裏。笑意盈盈地看著我、很奇怪。小瑾好像隻對我笑、就連李遙還有七七、也沒有看過她的笑顏。
    其實小瑾笑起來很好看、是真的。
    耳機裏一直回蕩著一首歌、宮崎駿的《天空之城》，陪著車窗外往來的車輛、莫名的，我就難過了。愛我的爸爸是一個醫生、疼我的母親則辭職在家、陪護我這個小祖宗。溫暖而簡單。
    真的是這樣嗎？
    好像不是的。
    那個女人、取代了媽媽的位置。可是我知道、她不是。
    媽媽有暖暖的手、她沒有。媽媽有香香的味道、她沒有。
    媽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勇氣。
    她沒有。
    所以、所以留在了爸爸身邊。
    是這樣嗎？
    是這樣的吧。
    我呆呆地看著窗外的行人、好像看到了那個媽媽的臉。
    我像一張白紙攤在大家麵前、小瑾、七七還有李遙甚至可以將我的情況倒背如流。而小瑾、七七的故事，我從未了解。就連李遙、我也僅僅大概知道他龐大的家族情況、至於他偶爾悲傷地擺弄手上那串佛珠的時候。我卻不知道他的悲傷、從何而來。
    我低頭、看著腳下有一個煙頭。在車廂裏無力控製自己、隨車擺動的樣子。像極了我、像極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