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樊佳 ——混亂記憶 二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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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恃是個很安於現狀的人。被人形容懶散溫和沒脾氣也隻是因為我深知這世界汙濁腐朽,不論怎樣掙紮反抗最終也隻能逆來順受。
    這向來被我奉為人生的至理真諦。
    然而這次我是真的動了怒。
    我的要求不高,理想不多,唱歌卻是始終堅持的一個。
    像現在這樣以自己鍾愛的事業為生我已經很滿足,能夠出現在更大的舞台上更多的人麵前更是不曾放棄努力的追求。
    而那個自始至終高調宣稱愛我的人,卻毫不留情地一腳踐踏上了我的夢想。
    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著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想起接待我們的經理人那一臉露骨的諂媚和不斷提起那人及她父親名字時的樣子,我突然覺得荒謬。
    我本以為她是真的徹底舍棄了一切來愛我,可現在這又算什麽呢?
    把戒指狠狠扔掉時,我被心裏這樣的想法嚇了一跳。
    意識到也許自己如此惱怒並不是因為被人侮辱了理想,而是不甘心那人不能全然的理解我愛我,就覺得全身都被恐懼感籠罩,再不能麵對眼前的人。
    我是真的後悔了。
    我早該想到,整日被這樣濃鬱的感情浸淫著,怎麽可能全身而退?
    我當初帶她回來就是個錯誤,我不該心軟的。
    然而那人哭著撲過來抱住我的時候,我還是軟弱了。
    說著讓她放棄的話,心裏竟是違心的感覺。
    被莽撞地封住嘴唇,感受到那不同於男人的極柔軟的觸感,竟下意識地要扶住她的後腦加深這個吻。
    而我最終的動作卻還是把她扯離開,甚至在她更用力地吻過來時狠狠地弄傷了她。
    她不同於我。
    她有優越的家庭,優秀的條件。
    即使她注定要愛上一個女人,也不該是我這樣的人。
    在愛情麵前沒來由的自卑,讓我慌不擇路地隻想到逃跑。
    對於這樣的做法,阿冼的總結是狠狠地給了我腦袋一下子。
    一團混亂的腦子被這一下刺激得順暢了些,可我還是拒絕了他讓我馬上趕回去挽留那人的要求。
    也許就這麽放她走,就可以在還沒有陷的那麽深的時候及時刹住。
    而當第二天阿冼打來電話慌張地說著“小艾不見了”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那脫韁而出的感情,早已飛馳到了我無法控製的地方。
    她的手機關機,我們在她學院打聽到了她家的地址,趕過去卻又不敢貿然拜訪。在外麵等了大半天才從出門采買的傭人那裏得到“小姐已經很久沒回家了”的回答,甚至連她父親的公司我也在樓下守了一天。這樣忙道了整整兩天之後阿冼才從附近酒店裏“抓”到那人。
    把剛剛趕出去的人又費力找回來的舉動確實莫名其妙,再次見到的時候,我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心裏亂騰騰的一片,卻怎麽也說不出話來,隻覺得這兩天兩夜不停地尋找,即使現在疲憊得快要暈倒,還能再見到也是值得的。
    而那人也並沒有拒絕回去。
    即使嗓子幹澀沙啞地難受也還是堅持晚上繼續上台,是因為還不知道要怎麽在明晰自己感情之後麵對那人。
    結束後臨出門前阿冼湊過來,笑得很是欠扁:“不要再把她推開哦!”
    我當然不會。
    我抽煙並不上癮,可是那晚我獨自坐在沙發上竟抽掉了整整一包。
    回到家的時候她已經靠在沙發上睡著了,像以前一樣把她抱回臥室,躺在床上也是睡的極不安穩的樣子,隻有我抓住她的手才能有所減緩。
    她嘴角上被我弄出來的傷已經結痂,但我伸手觸摸的時候,她還是會覺得疼似的皺起眉。
    那是我不相信她的愛,並狠狠傷害她的證明。
    是即使握住她的手,一遍一遍說著“喜歡”也糾正不了的錯誤。
    不能更正的過去犯下的錯誤,我隻能用以後來彌補。
    所以剛剛在酒吧後門時那個老人帶著微笑卻眼神犀利地提出“讓小姐跟我回去”的要求,我選擇忽視。
    然而為什麽後來事情又發展成那樣了呢?
    “咚咚”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著實讓我一驚。在回憶裏沈浸得太深,竟有一種不知現在是何時何地的朦朧感覺,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緩了過來。
    門外的人是阿冼,他這個時間出現讓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遞過來一張紙條:
    “老特說他有個熟人在那邊,人很熱心的。”
    紙條上果然是一串中英文對照書寫的地址和電話號碼。
    他又嘮嘮叨叨地囑咐了一大堆才離開。我重新坐回椅子裏。
    阿冼真的是個很好的朋友,即使他那時被我牽連得遭受了許多變故,現在也能為了我的一件小事在大半夜趕來。
    得到什麽總是要付出代價。
    我深知這道理。
    我也有心理準備。
    隻是我當時沒有料到報複來的那麽快。
    她回來之後沒幾天,冼亮的酒吧就開始出事。
    起初隻是有人喝醉打人砸東西之類的小事,漸漸的竟有拉幫結夥來找麻煩的,但也都被阿冼強壓了下去。警察夜間的突擊搜查也過於頻繁,偏偏每一次都手續俱全。拿著搜查令挨個盤查客人,攪了好幾天的生意。
    我明白其中的原因,隻是竟要阿冼來替我承擔,我實在過意不去。
    而對於我的抱歉,他隻是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
    “別讓小艾知道。”
    我當然不會讓她知道。
    我囑咐她不要再來店裏,她也很爽快的答應了,隻是那不同尋常的順從讓我隱隱地覺得有些不安。
    酒吧裏的麻煩事有增無減,阿冼也一直警告店裏的夥計要隱忍。
    可是那晚來的一夥人中的頭兒在其它人的叫好聲中跳上台來把還在唱歌的我抓過去強吻了的時候,阿冼是第一個拎起酒瓶衝上來的。
    那晚混亂的場麵後來驚動了警察。
    最後酒吧裏除了我和幾個女侍應,全都被帶走了。
    幾個女人奔走到後半夜才湊足了錢把那些人保出來。
    看到阿冼出來後依舊不改的那副痞象,我先是一巴掌招呼過去,然後才緊緊抓著他的手:
    “你千萬不能出事。”
    然而他還是出事了。
    沒隔幾天的夜裏警察又一次突擊搜查酒吧時,在一個新進酒保的身上搜出了要命的東西。
    這次被帶走的隻有阿冼一個,但是出來的可能性卻是微乎其微。
    當然他能在這條酒吧街上混這麽些年,能幫得上忙的後台也還是有的。
    對方也很爽快,承諾人和店都可以保住。但是那人腆著肚子說“隻要三十萬”的時候,我卻幾乎一腳踹過去。
    像我們這種收入並不很固定的人,短時間內湊足三十萬根本就是天方夜譚,更何況店裏剛出過事。
    但我最終還是很快就如數交了錢。
    這次再見阿冼的時候他倒是一臉正經,隻是皺著眉不停地追問我是怎麽弄到的錢。
    我隻是苦笑下,權當作回答。
    得到什麽總是要付出代價。
    我曾經對自己這樣說過。
    而那個老人把支票交給我的時候也是這樣對我說的。
    我想這就是所謂的因果循環。
    把阿冼接出來送回家之後我沒有回去,而是隨便找了家酒吧。
    我不敢回去。
    雖然知道這個時候那個人一定還靠在沙發上等著我,可是現在被那雙黑亮的充滿毫不掩飾的愛意的眼注視到的話,我隻會心虛。
    我曾經痛斥她侮辱我的夢想,現在卻更殘忍地利用了她的感情。
    不知不覺間已經被麻痹了大半的意識逐漸模糊,混沌中好像有人請我喝酒,我答應了。隻是不知道混著酒液一起灌下去的是什麽東西。
    有人請我跳舞,我也答應了,隻是喧鬧的舞曲聲漸漸地聽不真切,像是被帶到了什麽隱蔽的角落,像是被什麽人用力頂在了牆壁上。
    身體裏外都像著了火般,而正緊貼著我撫摸親吻的人像是在給我滅火。
    我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事,可我一點阻止的意識和毅力都沒有。
    我甚至還趁著喘息的間歇提醒那人:
    “錢包裏有……”
    那個condom還是DEMO帶子剛有了回信,隊裏的人一起在阿冼那慶祝時小涼塞給我的。他當時那副一邊壞笑一邊在我耳邊說著“女人和女人也會用到”的樣子我到現在都記得,因為我記得自己聽了之後不自覺地看向那人時臉紅心跳的狼狽相。
    那個人眨著黑亮的眼睛說著“我喜歡你”的樣子……
    紅腫著眼流著淚說“我是真的愛你”的樣子……
    滿眼哀傷失望地問“你愛我麽”的樣子……
    小艾……
    小艾……
    意識突然恢複了大半,體內也不再那麽燥熱的時候,壓在我身上的男人正準備開始第二輪。
    感覺到從身體裏流出的粘膩的東西和男人正抵在我身上的火熱欲望,我知道一切都晚了。
    突然就覺得胃裏一陣翻騰著地惡心。
    最後那男人還是放開了我。邊說著“掃興”邊整理衣服走開了。隻留我一個人在昏暗的角落裏扶著牆壁不停地發抖嘔吐。
    我都不知道後來我是怎麽回到家的。
    一路上我嘔吐了好幾次,直到胃都吐空了再也嘔不出什麽,但一想到男人赤裸的身體卻還是一陣陣地犯惡心。
    我以前不是沒體驗過男女之事,但從沒有過這樣的反感。
    這其中的原因我似乎有些明白,但又覺得恐懼地不想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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