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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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門前站定之後,我花了很長時間平息呼吸,但在包裏翻找鑰匙的時候手還是有些輕微地發抖。
好不容易掏出了鑰匙,剛對準鎖孔的時候門突然從裏麵打開了。
我頓時愣住了。開門的人也好像愣住了似的。
我們兩個人隔著一道門檻麵對麵站了許久,最後還是她先開了口:
“小艾。”
她的聲音過了這麽久竟還是沙啞著的。
“怎麽才回來?”
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了。
能聽的出來她似乎很累,但是語氣裏的擔心那麽真切,我幾乎要以為我們是回到了很久很久的從前。
她把我拉進屋裏關了門。
“晚飯吃了麽?要不要再吃點什麽?”
她進了廚房,而我停在玄關沒有動。
我看了眼牆上的掛鍾,平時這個時間她已經化好了妝出門了。
“樊佳,你今天不去上班麽?”
我輕聲地問,盡量不讓顫抖著的聲音太過明顯。
過了好一會兒她的聲音才從廚房裏傳出來:
“我這一陣都不用去……阿冼說的。”
是麽?
“多久不用去呢?”
她終於從廚房裏出來,手裏端著還冒著騰騰熱氣的碗。
“先來喝點湯吧!”
我看著她,我已經很久都沒有好好看過她了。而那張臉上突然重現出的溫柔,我竟然會覺得有些陌生。
樊佳,為什麽你這麽突然就又變了?
“三十萬夠你多久不用去工作呢?”
我看見她端著碗的手突然一抖,大部分的湯汁都灑在了地上。她急忙把碗放到旁邊的桌子上,卻不急著收拾地上的狼藉。
我一直在看著她,等她回答我的問題,而她也隻是看著我,完全睜開的眼睛依舊是漂亮的,即使裏麵布滿血絲,即使那眼神滿是被拆穿後的心虛。
王伯的確沒有騙我。
我剛剛在車上實在不該跟他發火的。
我還是第一次在他麵前那麽失態,逼著司機停車,摔門而去,一路跑回這裏,見到這個我深愛並且深信的女人。
然後我才發現,那個看著我長大的慈祥的老人才是對的。
我真是可笑。
“小艾……”
他有什麽理由騙我呢?他是我至親的人,他做的一切都是為我好。想讓我回去的話,軟的硬的他都有很多辦法。
“我就隻值三十萬麽?”
不止的,王伯之前每周也都會給她彙錢。她對我的那些溫柔體貼,都是王伯幫我買來的。
“你打算什麽時候把我送回去呢?”
我似乎有些明白那次她趕走我之後為什麽又要找我回來。
“你留我在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我好像一下子問了太多的問題,以至於她一個都答不上來,她隻是站在那裏。
我們中間隔了一個小客廳的距離,但我能看清她的表情。
樊佳,我多想相信你。
“那錢你用了麽?”
她睜著的眼睛慢慢地被垂下的長睫毛擋住。
我苦笑了一下。
樊佳,你有多傻,你都不知道你麵前的沙發裏就塞著張存著三十萬塊的銀行卡。
“小艾,對不起……”
我沒理會她,大步地邁進臥室,瞬間收拾好了我的東西。
提著行李袋走向大門的時候她跑過來拉住我。
“小艾。”
我用力地甩開她,拉開門走出去,再大力地關上。
“!當”的一聲。
我猛地抖了一下,意識迅速清醒過來。
眼前是她那雙半眯著的眼,是那張帶著慵懶表情的臉。
她說:“進來啊。”
我有些懵懵地脫鞋進了屋,坐到桌子旁邊,麵前是滿滿的一碗她剛剛盛給我的湯。
剛剛的那一切,不過是我的想象罷了。
現實中的我,根本什麽都沒有問。
我不敢問。
我想就算王伯說的那些都是真的,我也沒辦法離開她。而就算我真的要走,她也不會攔住我。
我說過的,隻要可以留在她身邊,我願意做一個瞎子,傻子。
我不是隻說說的。
即使曾經的,或是現在失而複得的溫情都是用錢買來的,我依然願意樂在其中。
我可能是真的瘋了。
我從沒想過,即使心裏並不快樂我也可以笑的出來。
所以剛邁進畫室就被突然跳出來的一大幫同學祝福生日快樂的時候,我被自己臉上冒出的笑容嚇了一跳。
今天是我的生日。
前幾天見王伯的時候他也詢問過我要怎麽慶祝,可我怎麽可能會有心情。
這些天和樊佳不冷不熱地相處著,把該有的興致都磨的所剩無幾。
她已經不去酒吧唱歌,每天卻還是很晚回來。
坐在沙發上等她的時候,手就會不自覺地伸到沙發縫裏去觸摸那張硬硬的卡片,明明那鋒利的棱角切割的是我緊緊劃上去的手指,疼痛的卻是心髒。
想到她給我的那一切有可能都是假的……
遞到麵前來的蛋糕牽回了我的意識。
外麵還是大白天,可是畫室裏的窗簾全部拉上之後也足夠那上麵的蠟燭熒熒地發著亮光。
虛弱的,隨時都有可能熄滅的燭光,有點像我已殘破不堪的愛情。
許願的時候腦子裏一片空白,直到蠟燭都快要燃盡了,被催著趕著好一會兒才勉強說出了一個,結果卻惹來一陣陣的唏噓。
“願真愛長存”──
曾經我以為那是無可厚非的,現在卻成了我的願望。
作為回禮,我提出晚上請他們出去玩一趟。
事實上,我和我的這些同學並不是很熟絡。我從不住在學院裏,在學校也隻呆在教室畫室裏。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知道我的生日的,也不知道他們為何這麽熱情。
我隻是覺得王伯實在是費心了。
也隻有他還願意花費心思逗我開心。
這樣想著,我更覺得那晚對他不敬,真的是我做錯了。
順著大多數女孩子想要見識世麵的意願,晚上我們一群人去了地下酒吧。
他們並不知道,曾經有一段時間裏我每天都在想盡各種辦法瞞著爸爸跑去酒吧。我呆在酒吧裏,不喝酒,不抽煙,不和陌生男人搭訕,隻是為了看一個人唱歌。
那個人曾要我遵守的我並沒有忘記,我也沒有忘記無視她的話所看到的那一幕,所以我並沒有帶他們去冼亮那裏。
在酒吧街裏隨便找了一家進去,挑了個相對寬敞的座位,就開始點酒。
這裏與冼亮酒吧裏的氣氛完全不一樣,喧鬧嘈雜到有些瘋癲的程度。
我第一次真正體驗到深夜酒吧裏的氣氛,也是第一次喝了這麽多酒。
被同行的人拉進舞池裏,不顧舞技隻順從身體本能地扭動、和不認識的人貼著摩擦的感覺真的很好,也很上癮。
再次回到座位上的時候,每個人都還維持著興奮的狀態,有幾個已經開始和旁邊的陌生人搭訕起來。
有人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雖然有些幼稚,但也很適合這種場合。而已經喝的半醉的結果就是,我第一個就被逮住了。
我沒有選真心話,我怕他們問些我不敢回答的問題。
他們果然都喝瘋了,因為大冒險的內容居然是要我隨便找一個人接吻。
我也瘋了,我答應了。
我本來就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