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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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關傳來用鑰匙開門的聲音的時候,我看向牆壁上的掛鍾:淩晨三點十七分。
進來的人換了室內鞋,但紛亂的腳步聲我依然聽的一清二楚。她越過我的時候隻看了我一眼,把脫下的外套甩在我旁邊進了浴室。
“怎麽還不睡,你明天沒課?”
我少有的沒有答她,隻盯著身邊搭在沙發扶手上的那件漆皮外套。
我能聞到上麵的味道,濃重的香水味和刺鼻的煙酒味,混合在一起熏得我鼻子有些發酸。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發現這件外套裏少了什麽,那件東西此時正被我緊緊地握在手裏。
錫箔的質地和鋸齒的形狀,紮的我手心發疼,可那並不算什麽。
我坐在沙發上,坐在隻開了一盞昏黃台燈的客廳裏,我從酒吧離開的時候才十一點多,到現在將近五個鍾頭,我一直坐在這裏,一直握著那個東西,而我隻是想在她回來的時候,向她要一個解釋,一個原因──
我的心如此刺痛的原因。
然而她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我卻又膽怯了。
她已經卸了濃濃的妝,緊身的背心絲襪也換成了寬鬆的純白T恤,裸著腿。柔軟的毛巾搭在頭上,平時總是很誇張地蓬鬆著的卷發,正濕漉漉地順在耳後。
她現在這個樣子,讓我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一下子就泄了底。
“怎麽還不睡,明天沒課麽?”
她剛剛也問過同樣的話,可給我的感覺卻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我還是沒有答她,左手緊緊握著放在背後。
她走過來拿起外套,順手撥弄了下我的頭發,然後一下子把我從沙發上拉起來。
“快點去睡吧!大小姐!”
在沙發上靠了太久,腳都在發麻。被她推著踉蹌著進了臥室,隻能扶著門框等著腿腳緩過勁來。
手裏的東西在剛剛被她拉起來的一瞬間被我塞到了沙發裏,現在左手上隻剩下暗紅色的深深的幾點印記。
“樊佳。”
我用僅剩的一點勇氣叫了她的名字。
她正往那窄小的沙發上鋪著被褥的動作停了下來,轉過身看著我。
她去了妝的眉修的很細很怪異,但那雙眼睛,即使總是懶懶地半眯著,也仿佛能泄出最迷人的光亮。她今天好像喝了不少,臉頰顯現出不正常的潮紅。
算了,我想,今天太晚了,她也累了。也說不定,是有什麽誤會。
我就這樣安慰著自己,心情竟也慢慢平複下來。我能感覺到緊繃了一晚上的肩終於鬆了下來。
我還是像往常一樣,對著她微微一笑。
我說:“晚安樊佳,我愛你。”
早上起來的時候倒沒有什麽困意,隻是眼睛腫脹得難受。
隻睡了三個多小時當然是不夠的,可是今天早上還有很重要的專業課。
揉著眼睛從臥室裏出來的時候樊佳已經在收拾沙發上的被褥了。她不論睡的多少精神都很好。
我走過去,從後麵圈住她的腰,身高上的差距讓我能夠把臉貼在她的脖子上。
她被我蹭的發癢了,笑著騰出隻手來撥弄我的頭發。
“快點去洗臉,一會兒阿冼就要到了。路上叫他買些早點給你。”
我還是圈著她不肯動。她幹脆兩隻手都空出來推我。我知道她有些不耐煩了,時間也確實很趕,可是我正準備離開的步子下一瞬就停住了。
我的兩隻眼隨著她把從沙發縫裏夾出來的那個東西拿到眼前的動作越瞪越大。
“我昨晚找了半天,原來掉在這裏了。”
她用兩隻手指夾著那個昨晚被我抓得包裝都已變得皺巴巴的condom,失笑地抓抓頭發。
她轉過身,看見我還站在那,有些疑惑地看著我。
“怎麽還不去?”
我沒注意到她在問我什麽,我隻覺得胸口處心髒跳動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急促。
“這個……是你的?”
我發覺我竟如此輕易就問出了昨晚一直在鼓起勇氣想要問的問題。
而她仍看著我,很理所當然的、懶懶的表情:
“是啊。”
“你今天這是怎麽了?”
還騎在摩托賽車上的男人顯然是被我剛剛扔過去的安全頭盔砸疼了,故作誇張的咧著嘴。
“吃了多少火藥啊?”
我瞪了他一眼。
“撐得連早飯都不吃……哎!我錯了!”
我作勢要踢他的寶貝賽車才成功讓他閉了嘴。
他把車停好陪我走進學校的路上,我終於沒能忍住開口問他:
“冼亮,昨天樊佳跟你們喝完酒之後又去了哪?”
我知道這樣打聽她的行蹤很無聊,可這是我始終放不下的一件事。
昨天樊佳他們樂隊寄出的DEMO帶子有了回音,整隊人演出結束後就繼續留在冼亮的酒吧裏慶功。我從學校趕過去,又被他們趕回家的時候是十一點多,樂隊的吉他手小涼給我發短信說他們已經都散了的時候不到一點。樊佳回家前的那兩個多小時,再加上昨天在酒吧幫她拿外套時在她口袋裏發現的那個condom,我想我不弄清楚這一切的話,我就快要瘋了。
“她是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麽?”
冼亮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
“小艾,”他像是很驚奇地叫我,
“你這是玩兒真的?”
我很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因為至今已有不少人這樣問過我。
我不明白的是,這些人為什麽都不相信我?
我到現在所做的一切,難道還不足以證明我對樊佳的認真度?
“小艾,雖然阿樊現在讓你和她住在一起,可是……你也知道,那是沒辦法的事。”
他說的很慢,像是要給我足夠的時間想清楚。
“你確定要走這條路?”
我知道冼亮並不是在暗示我和樊佳都是女人這樣的事實,畢竟樊佳隊裏的小涼和凱哥也是同性戀人。他隻是想讓我考慮清楚。
而我已經很清楚。
我也知道像樊佳那樣溫和善良的人,為我做的那些可能僅是在可憐我,縱容我。
隨便換成其它她所認識的什麽人,因為和家裏鬧僵被趕出來,她都會帶回去,好好保護起來。
她和什麽人去什麽地方做什麽事,也與我無關。
我並不是她的什麽人。
可是這些並不能阻止我愛她。
愛一個人的心情,是沒有辦法阻止的。
更何況她是我愛上的,第一個人。
我曾經幻想過的,關於愛情的一切美好與幸福,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給她。
即使她和我一樣,是個女人。
冼亮沒有再追問我,他可能已明白了我的回答。
我們又沈默地走了一陣,他卻突然停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