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拿著掃把在院子掃著落葉，葉子也是去年留在枝椏上的黃葉，卻在今年的春天才掉下來。天上掛了半個月亮，月光從枝椏間疏疏漏漏的照下來，映著地上的落葉。
    〝一年光景有限身。〞小二詩興大發，便順口溜般念著。
    〝不如惜取眼前人。〞食指尖指在清脆的打著拍子，端著酒杯的一一遙遙對應著。
    小二努努嘴，把地上黃葉也朝一一腳邊掃去，一一也不太在乎，隻繼續賞月飲酒。
    〝你昨夜跟骨談了什麼？〞
    一一沒回答，隻是在桌上另一個杯子裏注酒，抬抬眉頭，示意小二一起來飲一杯。
    小二擱下掃把，坐在一一身旁，細細啜著這甜甜的梨花釀。
    一一有點微醺了，便輕拍著石桌，吟唱著：〝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
    一一給她添了一小杯甜酒，那呈琥珀色的酒液香甜細滑，小二一嗅，便覺這酒芳香怡人，梨花釀滑過小二的喉頭，微微刺鼻的，鼻子便是一熱，眼眸也盈了一點水光。
    〝用不著這麼感傷吧？〞一一瞄瞄淚眼盈眶的小二。
    〝不是傷感，是辣著了。〞小二假聲假氣的幹咳了聲，引得一一發笑。
    〝這些日子，你過得好嗎？〞
    〝好，至少活得挺實在的。〞小二取了一一手中的酒瓶，自斟自飲。
    〝要承認過得辛苦有這麼難嗎？〞
    這一番話把小二說得更是糾結，用手撓著腦袋。
    這酒入喉涼滑，沁香入脾，融潤稠滑，可滑至腑腔已是一燙一滾，小二感到呼吸間像滲了刺辣的微辛，熱烘烘的，漸糾結成一股欲宣不泄的悶氣，梗窒在胸懷喉頭。
    一一見到小二倔強的樣子，不期然想起當年他背著家人逃出山丘的情景。
    當時小二隻是一隻稚狐，天天沒事幹便站在山坡上，看著遠方的旅人往來，由天亮站到夕陽西下，也舍不得離開。
    有一回，小二老愛綣著身子躲在旅人的背包中，想偷偷溜到西域去，若不是一一趁機扯回他下來，他一是在西域中曬成焦炭，一是給那旅商旅扒皮當大衣。
    他從那時便知道，小二這家夥天生便是冒險家，他不會甘心窩在狐狸窟中過一輩子。
    小二雙眉輕揚，反問道：〝你不也跑了出來了嗎？〞
    烏龜笑王八。
    不知怎的，雖然有一肚子辛酸，小二就是不想在大哥麵前吐苦水，偏偏在親人臉前不能軟弱下來。
    〝可我沒淪落到當別人的奴仆喲。〞一一斜瞥著小二，譏諷著他，臉上的笑容透著幾份惡意。
    後腦勺冒出一片黑線，小二啞然：〝青蛙蹲下來，是為了跳得更高。〞
    小二心想，當你生死懸於一線時，你便會對人生大徹大悟了。
    一一拍腿哈哈朗笑幾聲，站起來，舉著酒杯：〝孤身，身處何處有淨土，
    獨立，立在哪裏無寒露。〞
    小二順著一一的手望向上空，隻見月亮正蒙在烏雲堆中，隱隱著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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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雷劈空而來，轟轟烈烈一聲，把熟睡中的小二驚醒過來了。小二見天邊閃了一道青光，便變回狐形，蜷縮在床頭用被子蒙著頭，炸了毛般，雙手抖過不停。
    狐狸天不怕地不怕，最怕雷公打，小時候媽媽曾經說過雷公一敲鼓，小孩子的肚臍眼便會給偷走，小二曾經深信不疑，到現今也十多歲了，還是怕雷響。
    〝雷公老爺，千萬別轟我啊﹗我平常行善最樂的，要打便打我那混帳大哥﹗〞
    〝兄弟。我聽到的。〞
    睡在一旁的一一泰然自若，繼續涼著肚皮睡。
    小二嚇得淚水直飆，可他身旁的大哥呼呼大睡的，隻留下他自個兒在顫抖抖。
    〝嘭﹗〞
    〝呀﹗〞小二受不了，像受了寒般，牙關不斷抖動，突然，一隻大掌抓住他，把他藏到懷中。
    骨緩緩按住他的背心，提起丹田之氣運了點暖氣進他體裏。
    小二本身便極受天地之間的靈氣場影響，比一般狐狸妖精觸覺靈敏，而受了骨的靈力後，更是極為敏感，這是骨所以留下小二的主要原因。
    〝喂喂，你是純陰之命，提陽氣會損耗體力的。〞一一在被窩裏放了個屁，又揭開被子搧了搧。
    〝你不想整夜不能睡，便少出聲。〞
    骨點了小二的昏睡穴，按著小二的背心慢慢渡氣。小二漸漸由顫抖中平靜下來，覺得頭沉沉重重的，便慢慢昏睡過去了。
    骨擐著小二在懷中，見他熟睡了，便想放下他來。
    可小二的爪子牢牢抓住骨的衣領，像依偎在父母懷中的小孩，骨想向一一張聲救助，但見一一早已呼嚕轟天的，也隻好作罷。
    天邊又閃出一道青光，骨瞇起眼來，已感到一股子妖氣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