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 第二十章 英雄名士俱塵土 吾意癡絕獨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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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圍住他的正是狼,雖然他看不清它們,但是那雙綠幽幽的眼睛,對常年遊蕩在山水之間的他並不陌生,他從來不曾怕過這種以殘忍狡詐而聞名的動物,但是現在,他卻情不自禁的戰栗了,因為他此時就連動一下,都已覺得喘不過氣來。他能肯定,圍著他的至少有七八條狼,他歎了口氣,看來,今晚怕是要葬身狼腹了。
眼看那一雙雙綠幽幽的眼睛漸漸逼近,他努力側轉頭,向後麵看了一眼,還好,在他身後不到三尺處,就是一塊峭立的巨石,他咬牙半撐起身體,用雙肘交錯著一寸一寸的向後移動,他一直大睜著眼睛瞪著那些狼,也許爬過去會省力得多,但是他不敢用背對著它們,他怕它們會乘機一擁而上,而這正是它們慣用的伎倆。
僅僅三尺的距離,現在對他來說幾乎就是萬裏之遙,他不知道他已經停下來歇過幾回了,等到他的背心靠上石壁的時候,他已經快背過氣去了,他恨不能有人一刀剖開他的胸膛,好讓他能夠痛快的呼一口氣,他拚命忍住一陣一陣襲來的睡意,堅持著不讓自己昏過去,張開嘴盡力的把冷洌的空氣,一點一點的吸進肺裏。
狼群,又圍過來了,看來,它們已經失去了耐性了,不願意再等待了。
他無聲的歎息了一聲,笑了:沒想到,我冷月的下場是如此的淒慘,竟然連個全屍也沒有!倒還真是應了那句死無葬身之地的話了。
狼,是一種非常聰明的動物,在沒有必要的時候,它們絕對不會浪費一分力氣。而一旦確定了它們的獵物真的沒有了反抗的能力之後,立刻就毫不猶豫的圍攏過來,搶在前麵的那頭狼瞅準時機就在他的小腿上咬下一塊,他忍不住叫了一聲,然而那些狼對這聲弱不可聞的慘叫已毫無反應,爭先恐後的撲了上來。
“等等……”他的口中猶自呢喃著,“等一……”身體上撕咬的疼痛卻越來越模糊,整個人不住的向黑暗之中沉了下去……
當疼痛再次襲來,他忽然覺得說不出的厭倦,為什麼,他連死都會這麼的艱難呢?上天對他是何其的不公!當年他在眠月峰上,一次一次的決然躍下那萬丈高峰,然而每次都被雁北飛用藤條,毫不費力的就給纏卷了上來,最後還逼得他立下重誓,也許當初他從金陵出來,沒有遇上無悔僧的話,後來他還真說不定會殺了雁北飛的。
他虛弱的呻吟了一聲,微微睜開眼睛,眼前有火光搖晃,他恍惚的看到了一雙眼睛,那是一雙溫暖的眼睛,那瞧著他的眼神他覺得有些熟悉,仿佛是在哪個遙遠的時空,曾小心的把他的身影仔細的收藏於眼底,是爹爹嗎?還是娘呢?他疑惑不定的在心裏想著,可是又似乎誰都不是?他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這一雙眼睛絕對曾經憐憫的關注過自己。
但究竟是誰呢?他努力的瞪大眼睛,想要看清這雙一直憐愛的注視著他的眼睛,可是眼前的光芒卻越來越暗,那雙眼睛也離他越來越遙遠,他想抬起手來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沒有抓住。他不由得在心裏又急又怒,可是火光卻忽然熄滅了,他又沉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
暖春,百鳥聲喧,就仿佛是在開一場盛大的音樂會,一隻隻盡展歌喉。
他歎了口氣,極不情願的從夢中醒來,若非聽見那些歌聲快樂而又優美,他真想開口痛罵這些鳥兒們一頓。他一邊微笑的想著,一邊懶散的睜開眼睛,一雙含笑的眼睛立刻跌落他的眼底。
“無悔大師?”他不禁叫出聲來。
坐在床前的,正是無悔僧,“你睡醒了?感覺如何?身上還疼得厲害嗎?”看見冷月醒過來,他不由得連連問道,關愛之情溢於言表。
“還好,”冷月笑了笑,又好奇的問,“您,怎麼會在這裏?”
“貧僧雲遊至大蒼山內,遇到一采藥的老人,”無悔微微笑著,“聽他說起這亂石崗上一行人裏,有人得了傷寒,所以趕過來瞧瞧,卻沒想到是你!幸好我來得還不算太晚,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啊!”
冷月不由得笑道,“常言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看來我冷月以後,一定會大富大貴了,大師你說是不是?”
無悔並不言語,隻是微笑著慈愛的望著他,眼底卻閃過一絲隱憂。
花之蝶聽到這裏,忽然大驚失色,以手加額道,“天呐!幸虧我那晚沒有一掌打死了那采藥的老頭,否則……”花之蝶打了個冷戰,再也說不下去了。
“什麼?大哥認識那采藥的老人?”冷月驚訝的看著花之蝶,蘇伯玉三人也不禁疑惑的望著他。
“不是!”花之蝶慚愧的搖搖頭,“那日我們曾在那小屋裏碰到那老人,他送了些草藥給你泡澡,隻是我恨他胡言亂語,差點兒出手打死了他!”
冷月驚疑的看著他問,“那老人說了什麼?讓大哥你如此生氣?”
花之蝶驀然驚悸了一下,掩飾的給他蓋了蓋被子,不以為意的說,“我都說了,是些胡言亂語,我哪裏還能記得?”
看著花之蝶強顏歡笑,冷月情知他在說謊,隻是他既然不肯說,冷月也就不願意再問。
花之蝶忽然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看來,一切人生世事,冥冥之中都自有天定啊!”忽然察覺到冷月正神色異常的看著他,慌忙展顏一笑,“小弟,後來呢?是不是無悔大師送你來江南的?”
冷月暗自在心裏歎了口氣,搖頭道,“不是,雖然無悔大師醫術絕世,再加上他精心細致的照看,可是我還是在床上躺了十幾天才下地,他足足照顧了我半個月才離開,走的時候把我托付給當地的一個獵戶,交待我一定要等到傷口完全好了才能走,可是我心裏……”說到這裏,他忽然停下話來,看了看花之蝶就不再言語了。
玉吹雪不禁笑了,接過話輕輕的說,“可是你,心裏惦著之蝶兄,所以等不到傷完全好就離開了,是不是?”
冷月窘迫的笑了,分辯道,“才不是呢!我傷好了才走的,要不你去問那獵戶大叔!”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東方雲不禁看著他笑道,“你明知道我們現在,不可能去問那獵戶大叔的,所以也隻能權且相信你說的是真的了。”
冷月不置可否的望著他們幾人,笑著不說話。
花之蝶沒有笑,也沒有說話,隻是緊緊的握住冷月的手,隻有他心裏清楚冷月的話是真是假,冷月在江南苑裏的第一個澡是他給洗的,他曾親手檢視過冷月全身的傷痕,僅僅隻是看看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痕,就能想象當時的情景是何等的觸目驚心,慘不忍睹!
“大哥,大哥!”冷月的叫聲把花之蝶驚醒過來。
花之蝶慌忙抹去臉上的淚水,強笑道,“怎麼了?小弟!”
“我餓了,大哥。”冷月笑嘻嘻的看著他。
“哦?”花之蝶情不自禁笑了,“那你想吃些什麼?大哥立刻叫花弧去弄!”
“嗯——”冷月想了一下,“要些稀粥和酸菜來就可以了。”
花之蝶搖頭道,“光稀粥酸菜能有什麼營養?我還是叫他們熬些湯來吧?”
提起湯冷月就皺起了眉頭,這幾天整日裏給花之蝶逼著喝湯喝藥,差點兒沒給花之蝶逼瘋,可是此時他隻想轉移花之蝶的心思,隻好說,“那你,陪我吃嗎?”
“當然!咱們大家見者有份,如何?”花之蝶笑道。
“好!”冷月望了望江上寒幾人,開心的說。
大家都情不自禁的笑起來,房間裏的氣氛立刻輕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