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 第七章 冷眼看盡天下事 宛轉心傷各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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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已將暮,春夏之交江南正午的陽光,已漸覺熱烈。
少年獨自緩步走在行人之中,顯得心事重重,兩邊繁華的街市並沒有引起他的興趣。不時的有三五成群的江湖人物或富豪名流,或騎馬、或架車、即便是以步當車的,也都是昂首闊步,一拔又一拔的越過他往城中而去。
少年抬眼掃了一眼那些人,隻見一個個鮮衣亮甲,懸刀佩劍,觀其衣著神氣,即知皆為各大名門世家武林邦派之中的一時俊傑。
“看來這些人,恐怕都是他的座上之賓了!”少年正自垂頭想得入神,肩上猛然讓人撞了一下,他不由得一個踉蹌。
隻聽有人喝道,“臭小子!走路不帶眼睛的麼?撞你媽的什麼喪!”
少年站穩腳,抬起頭來,隻見前麵三個華衣繡服、十七八歲的少年正瞪著自己。
看到少年冷冷的目光,中間那個立刻氣勢洶洶的指著他的鼻子罵道,“看什麼看?再看老子對你不客氣!”
旁邊一個拉拉同伴,撇撇嘴道,“算了算了,跟這種人生什麼氣?一個叫花子!”
另一個接著喝道,“還不快滾!”眼看著少年依然站著不動,他立刻一個耳光扇了過去,“你他媽的找死!”
“三個人欺負人家一個孩子,真不要臉!”話音未落,“唰”的一聲,一根馬鞭揮過來,毒蛇吐信似的卷住了那個少年的手腕,那個少年頓時痛叫一聲,抱住了手臂。
眾人大吃一驚,一起抬頭看去,隻見並列三匹白龍馬上,高高的坐著三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三人一身白緞繡衣,英氣逼人,正自冷冷的盯著那三個少年。
旁邊那兩個少年見同伴被製,立刻拔劍來救,中間那個手持馬鞭的人哼了一聲,手腕一抖,隻聽三個少年同聲驚叫,一齊向後跌了開去,兩把長劍已被那人的馬鞭卷上了半空,三個少年呆呆的瞪著三個青年,再也不敢動彈。
“還不滾!”左邊一人冷冷的喝道,三個少年立刻如飛而去。
右邊那個青年不由得搖頭歎息道,“之蝶兄不知在搞些什麼?竟然連這種不入流的無賴也請了來!”
左邊那個青年笑道,“他今春的興致倒好,竟然三天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的,天下正不知道有多少人聞風而動呢!”
中間那個青年並不接話,望著正仰頭靜靜的看著他們的少年,微微笑道,“小兄弟,你沒事吧?”
少年搖搖頭,依然怔怔的望著他們不說話。
左邊那個青年看著少年笑道,“小兄弟,這兩日你在街麵上行走要小心點兒,可別再給瘋狗撞了。”
少年頓時失聲笑了起來,那張蒼白瘦削的臉立刻生機盎然。
三個青年不由得看得一呆,中間那個對左邊的同伴笑道,“三弟,要是給之蝶兄知道你罵他的客人是瘋狗,他肯定會不高興了。”
右邊那個卻笑道,“大哥,咱們不給他知道不就得了?”說著轉頭望著少年笑道,“小兄弟,你不會告訴別人的吧?”
少年搖搖頭,“當然!”說著走到三個人前麵,欣喜的看著三匹馬說,“你們的馬真漂亮!”伸出一隻手,就要去摸中間的那匹馬。
中間那個剛才救他的青年立刻勒馬後退一步,笑道,“小兄弟,我這匹馬可不是隨便誰都能摸的!”
少年好奇的仰臉望著他,“為什麼?”
左邊那個青年微笑道,“我們這三匹馬的脾性怪得很,除了我們三個和江南苑的花莊主,它們誰都不讓碰!”
“我不信!”少年歪著頭望著他們三人。
“好吧,那你試試看,我給你護著。”中間那個青年不由得笑道。
“好!”少年高興的伸出手來,輕輕的撫在中間那匹馬的額頭上,那馬抬起頭來,伸出舌頭輕輕的添著他的手,少年驚喜的叫道,“你們看!它在添我的手!”
三個青年吃驚的望著少年,歎道,“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中間的青年興致勃勃的看著少年問,“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呀?”
少年仰起頭來,望著他一笑,“我可沒有問你們的名字?”
三人同時一愣,不由得一齊失聲大笑道,“好,那咱們後會有期!”
望著三個青年大笑著,縱馬而去,少年臉上的微笑漸淡漸無,立在那裏茫然的抬起頭來,隻見前麵天橋下麵人頭攢動,不時暴發出陣陣喝彩聲。
少年呆若木雞的站在那裏望著,心裏不由自主的想著,“我隻道他怎樣的傷心呢?沒想到,還沒兩個月他就把我給忘了!不過這樣也好,看來我是來錯了……”他不知不覺的在街沿邊上坐下來,黯然神傷的垂下頭去,“他應該比我想象的開心多了?根本就用不著我為他擔心,那麼我還是走吧?留下來隻怕也是多餘,我又何必如此自作多情……”
少年正自心灰意懶的自傷自憐,忽聞“啪”的一聲,眼前落下一大錠銀子,他一怔,抬起頭來,隻見一個麵目粗豪的中年和尚,豪氣幹雲的對他揮手道,“小子,拿去吃頓飽飯!”話音未落,人已去了老遠。
少年怔怔的望著落在腳邊的那錠銀子,慢慢的撿起來,呆呆的拿在手中看著,“恐怕我在他眼裏,也不過就如這和尚眼裏一樣,連個叫花子也不如吧?”
忽然一個敞亮的聲音把他從迷茫中驚醒,“小哥,坐在這裏,為何不去那邊聽人說書呢!”
少年抬起頭來,隻見兩個粗衣常服的中年漢子正關切的站在麵前,身上還背著繩索扁擔。他急忙站起來,笑著向兩人行了一禮,“兩位大叔。”
一個漢子熱情的向少年招呼道,“這位小哥,你不知道吧?那邊天橋下說書的,可不是一般的江湖藝人啊!”
旁邊的那個漢子也笑著接道,“是啊,那是江南苑的花莊主,專門派人從京城請來的,由花莊主出銀子,已經在咱們杭州城裏說了好多場了!說的是漢朝三國的故事,可精彩著呢!”
猛聽得那邊又傳來哄然的喝彩聲,那個漢子急忙拉拉同伴,“咱們快走吧,今天已經遲了!”
二人慌慌張張向那邊趕去,一邊還不忘回頭招呼少年,“小哥可快來啊?遲了可就錯過了!”
少年揮手笑道,“我知道了大叔,你們快去吧。”目送著那兩個中年漢子很快的消失在那邊的人堆裏,情不自禁的暗自感歎,這天底下最純樸善良的,恐怕永遠都是這些小百姓了。心裏想著,一邊慢慢的向那書場子走去,心裏又不由自主的尋思起來,“這個花莊主,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呢?”忽聽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從後麵趕上來,很快的越過了他。
那五人五騎去了老遠還能聽到他們興奮的談論聲,“哎,你們說,能讓花莊主不惜幾度拋擲重金結義的那個人,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呢?那可是江南苑花莊主自成名十多年以來,唯一的一次與人結義啊!”
“不錯!花莊主在雲州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結義,已經在江湖中傳為美談了,連皇上與靜王都親賜了金匾與寶劍!如今天下,真可謂是無人不知啊!”
“唉,隻可惜那個少年福緣太淺,聽說隨花莊主尚未行到江南,就一病不起,埋骨大蒼山了!”
“這卻也怪不得別人,想花莊主是何等樣人?一般的平凡無名之輩,哪裏配與他義結金蘭!”
“那倒是,難得今年花莊主大開方便之門,使我等年少後輩,有幸得以結識他這等獨領風騷、縱橫天下的英雄人物,咱們大家可得好好珍惜這次機會!”
少年不由自主停下腳步,目送著那幾人很快的從眼中消失,自嘲的一笑,“不錯,因果皆自種,原也怪不得別人!”聽得書場上說得熱鬧,不禁加快腳步向那邊走去。
少年悄無聲息的立在人群之後,遠遠的向台上那說書的人望去,隻見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正自在台上手揮目送,說得是風生水起,台下聽書之人隨著那老者的語氣神情,時而屏息靜氣,時而慷慨激昂,時而愁眉緊鎖,時而又喜笑顏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