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世惘然 第三章 染王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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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蠢女人!
鸞菀嫣壓抑著心頭的煩躁,柔聲道,“娘娘說的是。不過,以女子之言,臣不免為娘娘擔憂啊。”
“此話何解?”鸞姬喝了一口碗中還微微冒著熱氣的銀耳珍珠羹,看上去很不在意。
“若是染王殿下對雲淑娥是動了真情,那以後又如何還能對娘娘貼心?”鸞菀嫣故作擔憂之色說道,“娘娘的身體又不大好,如此下去,所有的恩寵將來豈不是都被別人搶去了。”
鸞姬初時還能坦然地聽她說下去,但聽著聽著,心裏便漸漸有了幾許變化——是啊,她畢竟是個體弱多病的女子,無論從哪方麵來說,她大概都不如別人。染王若是一時憐香惜玉倒也罷了,多情也未嚐不可,但,若是如鸞菀嫣所說動了真情,那以後,自己該如何自處?
鸞菀嫣察覺到她內心有了漣漪,便繼續說道,“娘娘是個好人,但別的女子卻未必懂得報答。娘娘恕罪,臣無心冒犯,隻是為娘娘有些感傷罷了,染王殿下和娘娘都是好人,相敬如賓的夫妻之情讓臣時常都覺得很豔羨呢。”
她委婉地想染王妃表達出了自己對染王的好感,但不確定對方是否明白,於是揚起眼梢悄悄地觀察著鸞姬的神色。
“鸞儀娥也尚未許配人家吧?”鸞姬的注意力成功地被鸞菀嫣引到了她身上。
她低下頭,露出一絲羞澀微微頷首。
於是鸞姬,便對自己應當做的決定了然於心。
回宮述職的這一日,雲若之正好碰上沈媛娥要去給某位後宮主位診脈,於是她也隨行而去。
“從學華閣出來之後,你有什麼感覺麼?”沈媛娥走在前麵,似乎是隨意地和她閑聊。
雲若之本來背著醫箱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麵,冷不防聽見她問自己話,不禁有些愣神。“回大人,小女知錯了,日後絕不會再自我消沉,會好好完成分內事的。”
“我不是問你這個,”沈媛娥回頭瞅了她一眼,“你之前落下的那些課,你都覺得無所謂了麼?不要之想到在染王府伺候染王妃,念念書你就滿足了,這些女官醫課也是要好好修習的,不然當主位身體有些許不適,而你卻一無所用,試想想你還能在那個避風港待多久?”
雲若之怔了怔,這才恍然原來沈媛娥是有意帶她來學習的。她是知道染王妃體弱多病,也知道鸞菀嫣常以診脈為借口親近主位,所以才想提醒自己的吧?想到這兒,她不禁對這個不苟言笑的上位多了一絲親近感。
說話間,雲若之發現她們好像走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一個就算被陽光照耀著也同樣讓人感覺到冷清的地方。
——慶陽宮。
這是一個溫暖的名字,然而這裏卻是名副其實的冷宮。
住在這裏的人是黛妃,染王奚冰塵的親生母親。
十年前,她因為企圖以媚術惑主,被皇後殷月羅揭穿,之後便被奚琮瑕打入了冷宮。因為媚術並不屬於巫術,加上奚琮瑕考慮到兩個人的夫妻之情還有奚冰塵的感受,所以並沒有將她處以刑罰。
黛妃感染風寒已經數日了,可卻直到今日,才有人來為她診治。如果不是那個送膳的宮人見到她昏迷不醒,也不會因為害怕惹禍上身而匆匆跑來姮娥閣求救。這宮中的人情世態便是如此。
這座宮室的格局比起其它的似乎沒有太大的不同,但是一走進裏麵,一股蕭瑟的涼意便立刻撲麵而來。這裏好像幾乎沒有修繕過,看上去有種破敗的殘舊感,室內的帷幔是素色,也早已洗的有些泛白了——沒想到光鮮奢華的皇宮裏也會有這樣的地方。
“娘娘,”沈媛娥輕聲喚著那個在針灸後緩緩睜開眼的中年婦人,“你覺得怎麼樣?”
黛妃的臉色依然有些蒼白,“沈媛娥?你來看本宮麼?去讓宮人把染王帶來,他今日的功課還沒給本宮看呢。”
她這是……意識恍惚麼?雲若之看了一眼沈媛娥,她臉上的表情有些沉重。
“娘娘,您忘了。染王殿下已經給您看過他的功課了,是您準他去玩耍的。”沈媛娥安撫著這個記憶混亂的女人。
“本宮準的?”黛妃一臉疑惑,“這個孩子,整天就知道寫寫畫畫。將來可怎麼是好,難不成要去學華閣做學士麼?”她說的焦急,胸中一緊,便咳了起來。
這一刻,雲若之想起奚冰塵那張溫暖雅逸的臉,看著眼前這個神智恍惚的蒼白女人。心頭莫名地湧起一股酸澀。
原來,他不比自己幸運多少。
從沈媛娥的口中,雲若之得知奚冰塵這十年從未來探望過黛妃,不禁有些訝異。
“可是,那不是他的母親麼?”
沈媛娥無奈地笑了笑,“可陛下也是他的父親,還是他的君主。黛妃娘娘是戴罪之身,想必染王殿下也不便來探視她吧。”
是麼?會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雲若之的心裏泛起了疑問,也泛起了一陣陣柔軟,她想到這對十年未見的母子,想到奚冰塵對自己的幫助,覺得是到了自己為他做些什麼的時候了。
回到染王府,她便徑直去書齋找到了正在畫丹青的奚冰塵。
“你回來了?”他抬起頭看見她走進來,笑言的語氣如同他們之間已很熟悉。“來看看本王這幅畫如何。”
她也笑著應了走到他身邊,“請殿下恕小女學識淺陋,已經找不到新鮮言辭來奉承殿下了。”她居然會用這樣調侃的語氣和他說話,這是在數月前想都未敢想的,但現在說來卻好像是極其自然的一件事。
“你今天入宮被上位責備了麼?”奚冰塵彎彎的眉眼裏帶著溫暖的笑意,“居然這樣對本王說話。”
“責備倒是沒有。”她頓了頓,覺得這樣的氣氛還不錯,便借機將話題引了過去,“隻是今天和沈媛娥去了一趟慶陽宮。”
話音還未落畢,奚冰塵手中的筆已驀地僵住。
“是嗎。”他的語氣忽地淡了下來,笑容也漸漸隱去了,手上的描繪雖沒有停,但神韻卻已經開始散了。
“殿下,為何不問小女去那裏的原因?”雲若之幾乎可以確定,在奚冰塵的心裏,這個母親並沒有被遺忘,而是,被埋在了更深更深的地方。
他依然若無其事地淡淡回道,“你去那裏自然有你的原因,何況你剛才不是說了,是和沈媛娥一起去的。”
“殿下,”她決定不再繞彎子,“黛妃娘娘她病了,感染了很嚴重的風寒。沈媛娥說她的身子太差,所以雖然隻是普通的風寒,但拖了幾日就已經發展至邪寒入侵了。藥石是否有用還要看天意。”
奚冰塵的臉上已經全然沒有了那種親厚感,此刻的他冷冷的,看不出喜怒。半晌,他將手中的筆放在了硯台上。
“你來,就是說這個的?”他的聲音很冷,透著懾人的威嚴,似乎在警告她的越界。
“小女,是想求殿下去見黛妃娘娘一麵。”雲若之覺得這樣陌生的奚冰塵有些讓自己害怕,但她還是忍住了心頭的顫栗。
“我見了又有什麼用?她就能不藥而愈麼?”他忽地轉過身一臉怒氣地衝著她嚷了起來,“你難道不知道本王不想聽見關於她的事麼?還是你以為你把王妃侍奉好了,本王又給了你幾分好臉色,你就可以不顧君臣之分,對本王指手劃腳?”
他的話,實在有些刻薄。也自然而然地傷害到了雲若之的尊嚴。
“小女知罪。”她在生氣,卻不是生氣他吼了自己,而是她忽然意識到,也許在奚冰塵心裏,真的就如他自己所說,不過是給了她幾分好臉色而已。
想到這兒,雲若之覺得心就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可是她放棄了繼續說服奚冰塵,卻沒有放棄想要讓黛妃見到奚冰塵的想法。就算是單純的知恩圖報,她也是該為他們母子做些什麼的。
她如此想著,便對自己的動機坦然了許多。
三日後,雲若之再次入了宮,她知道江王每天會入宮給奚琮瑕請安,便有意在素心殿附近候著他。
“江王殿下!”
奚清嶺循著聲抬眼看去,見到了雲若之,還有她臉上那種熟悉的神采。
和早幾日在宮中遇到她時已經大不一樣了。看來,是振作了吧。奚清嶺揚起唇角笑了笑,然後疑惑地看著她,“你叫本王做什麼?”
“殿下,這是要去哪兒呢?”她用和孩子說話的語氣在逗他。
奚清嶺不禁覺得好笑,也納悶難道她又有什麼事要找到自己了?
於是他也調皮地如魚得水,“當然是回王府了,本王的霸王蛐蛐兒還等著呢。”
“王爺王爺,”雲若之攔住想要走開的他,“小女昨日發現宮裏有一處地方有好多蛐蛐兒,正打算叫殿下去玩的,有一隻比霸王蛐蛐兒都大好多。”
“啊?”奚清嶺看著她誇張的比劃大小,“有那麼大的蛐蛐兒麼?”
她猛點頭,迫不及待地想讓他相信。
奚清嶺撇了撇嘴,“要是騙人怎麼辦?”
“騙人?”她沒想到這次奚清嶺居然沒有那麼乖乖地上鉤了,要是胡亂許了不該許的諾,她可是要倒黴的,這孩子就算再小那也是嫡係係的皇長孫啊。
於是她想了想,最後一咬牙說道,“騙人的話,小女就去給殿下抓十隻蛐蛐兒。”
十隻?奚清嶺忍不住想笑她的狡猾,這丫頭真是不是傻子不騙啊。
“本王考慮一下吧,你帶路。”
不遠處的素心殿前,奚琮瑕看見奚清嶺和雲若之有說有笑地一起朝什麼地方走去了,不禁也露出了一抹訝異的笑容。
“司翁,”他對自己的近身隨侍總管說,“你什麼時候見過清嶺和除了他側妃之外的女子親近麼?”
“回陛下,老奴還真沒見過。江王殿下可是不常和外人來往的。”
奚琮瑕笑著點點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