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世惘然 第二章 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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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若之主動向陸姮娥申請調往了學華閣做侍書女官,這個職位很單純,也很忙碌。因為學華閣裏的藏書有太多太多,而侍書女官的任務就是護書、曬書還有給學士們做學問做做輔助工作。
從來沒有哪一個女官會主動要求前往那裏,因為這一往,很可能就是寂寂無名的一生。
雲若之回避了身為夢妃的紫鳶的關心,隻為躲開一切的紛擾,在散淡著墨香的世界裏日複一日過著安靜的生活。再也無心去理會別人的看法,更無心應對某些人幸災樂禍的嘲笑。
——她隻是需要用重複的沒有波瀾的忙碌來讓自己遺忘些什麼。
可是那一天,本已靜瀾的命運卻又再次將她逼到了懸崖。
“冰塵,”奚琮瑕低低咳嗽了兩聲,隨行的內官立刻為他披上了錦篷,“朕聽說,那日你也去了雲府的靈堂?”
“回父皇,孩兒是去了。”奚冰塵那日本不想在雲府就對雲若之表現出熟悉的態度,但不知為什麼,瞧見她那樣不珍惜自己的身子,他便沒有忍住就走了過去。他一直不能完全確定奚琮瑕對於雲若之到底還有沒有另外的心思,再加上,他告訴自己,他是一個不能有側室的王爺。
奚琮瑕恩了一聲,又忽地沉吟道,“你對這雲家小女,有何看法?”
他怔了怔,旋即在心裏立刻思忖起最適合的答案來。
“兒臣對她認識不深,難以斷言。不過就那日在雲府中所見,她對於雲墨池的事很是痛心,兒臣是怕這樣的情緒或許會波及整個雲氏。”他回避了直接的答案,隻是從政治的角度去婉轉表明了自己與她親近的意圖。
奚琮瑕皺著眉點點頭,“是啊,正因為這件事竟然波及到了一族之長的性命,鸞氏占了便宜,雲氏卻心有不甘。朕為了暫時平衡兩族的恩怨,才會把雲若之再次召入宮中。但她卻自請去了學華閣做侍書女官,也許,真的是心如死灰了吧。”
——是你衝撞了本王,還敢強嘴?
這一個熟悉的,帶著怒氣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奚冰塵就好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抬眼看去,不遠處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奚歸涯。而他怒喝的對象,是她——雲若之。
如同是那一日在尚王府中的情景重現。
腳下有一股衝動,被心裏的理智所抑製。奚冰塵用眼角掃了一眼奚琮瑕,並沒有急著上前製止。
眼看奚歸涯那要命的一掌就要打下來,雲若之卻忽然被人一把拉開了。
是奚清嶺。
“二叔,”他把她拉到了一邊,皺著眉說道,“你怎麼隨便打人?”
奚冰塵看著忽然橫亙在那兩個人中間的奚清嶺,心頭蔓延起一絲疑惑:清嶺他,是去救她的麼?
“清嶺,你要護著她,和二叔作對麼?”尚王的語氣很冷,但眼中的殺氣卻是逃不開奚清嶺的眼睛的。
“母妃說過,不能在皇爺爺的麵前放肆,”他說著,一努下頷,“呶,皇爺爺不是在那裏麼?”
奚歸涯轉過頭,他的父皇那張帶著怒氣的臉就立刻跳入了視線。
“你脾氣倒是挺大。”奚琮瑕沒好氣地揶揄了他一句,“這女官又怎麼你了?”
“回陛下,是小女無心衝撞了尚王殿下,請陛下恕罪。”雲若之跪在那裏,臉上卻毫無驚恐之色,平靜地就像失去了知覺。
奚琮瑕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那些書,心裏便明了了幾分。剛要開口責備奚歸涯,宮人卻急匆匆地趕來報了信。
——尚王妃胎動了。
然而,懷孕八月早產的尚王妃,卻誕下了一個死胎。
奚歸涯將這全數的仇恨都記在了雲若之的身上。昨夜,就在昨夜,奚歸涯又見到了為雲墨池落淚的白落櫻,他終是無法壓抑住內心的嫉妒和憤怒,和她再次爆發了爭吵,其間還不小心推倒了她,但見她當時沒什麼,自己就負氣離開了一整夜,今天入宮議完事之後看到了抱著書從水廊走過的雲若之,怒從心起就有意走過去找起了她的晦氣。
卻沒想到,白落櫻在府中已經因為一陣陣突發的難以言說的痛苦陷入了早產的危險之中。
這本該是一位小世子,或許會和他的父親一樣成為一個驍勇善戰的勇將,隻是,他並沒有睜開眼睛的機會了。
奚歸涯看著虛弱的白落櫻,已不知該如何麵對傷心欲絕的她,也不能去找雲若之發泄這一腔怒火,因為他難以啟齒他的王妃心中還惦記著別的男人。
第二日,雲若之接到陸姮娥的命令,說是染王親自找姮娥閣要人,將她調去染王府給染王妃做侍讀女伴。
似乎是,暫時脫離了皇宮,那詭變的命運。
可是她卻又再次來到了奚冰塵的身邊。
染王妃是一個安靜的女人,她的姿容並不出色,但她大概是明白自己的身體不好,感念著染王對她的好,所以性情很溫和,也並不防備眼前這個突然到來的明麗女子。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雲若之會覺得心裏有幾分歉疚。
“你想去哪兒?”奚冰塵看見雲若之往府門的方向走去,叫住了她。
她支吾著,也許是連自己都在猶豫該不該這麼做。“小女,想去尚王府看看白姬娘娘。”
“你忘了那一日尚王對你的態度了麼?”他皺著眉,有些無奈。“你去了也幫不了她什麼,父皇早就派了禦醫女官一大幫人過去了。”
雲若之心裏是有幾分清楚為什麼奚歸涯會如此仇視自己的,說到底也不過是情之一字在作怪,若是過去她一定會覺得不服氣,但現在的她卻好像有些巴不得他一掌打死自己。
見她不說話,奚冰塵有些淡淡的怒氣,“你跟我來。”
染王府的涼亭,模樣像極了白雲渡裏的那座。過去,她和雲墨池經常坐在那裏喝茶聊天。
“你要這樣自暴自棄到什麼時候?”奚冰塵的語氣聽上去並不是在安慰,而是責備,“你以為你這樣,雲墨池就能活過來了?還是說你以為你被人打死了,你就能把命還給你的哥哥?”
她被戳中了心裏的痛楚,眼眶便忽地酸澀起來,於是狠狠咬著嘴唇,將臉轉向了一邊。
“你心裏縱使有怨氣,也不該對自己撒。”奚冰塵伸手輕輕搭在了她的肩上,那一刻,他發現這個女子的眼淚竟然會讓他動容,“當你望著那些你怨恨的人時,你應當表現的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強大。否則,你如何對得起將你喚回世上的兄長?你就是拿這麼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來回報他的麼?”
“可是……我無路可走了,”她的淚水終於止不住地落了下來,“我好恨好恨,可是我卻完全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我覺得,我好像是一個瞎子,在漫無止境的黑暗裏,找不到引路的繩索……”
她忽地揚起頭用滿眼的淚光望著他,“殿下,我的三哥,他真的不在了麼?可是為什麼,我好像總能聽到他的聲音,覺得他在跟我說話呢?”
奚冰塵驀地將她擁入了懷裏,“要活過來,就要麵對死亡的事實。你可以的,那個倔強、勇往直前的雲若之,可以活過來的。”
他身上的味道……好溫暖。雲若之靠在奚冰塵的懷裏,仿佛聞到了白雲渡的氣息。
鸞菀嫣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亭中一幕——奚冰塵,什麼不娶側室,果然都是謊言!原來你看中的人,是雲若之。
雲若之,雲若之,為什麼又是她,為什麼自己的前途總有她橫亙阻礙?鸞菀嫣想不明白,卻越想越氣憤,直到走進染王妃的寢室為她診脈,她也依然覺得心緒不寧。
“鸞儀娥,最近真是多謝你和雲淑娥了,”染王妃笑笑,“我這些日子感覺精神好了很多,想是那食療果然有益。那雲淑娥也是個聰慧女子,聽她給我念書,我倒是覺得悅心很多。”
鸞菀嫣扯出一絲笑容,“王妃言重了,這些都是身為臣子應該做的。不過……有件事,臣不知該不該說。”
“鸞儀娥但說無妨,且不說你我有同族之親,我這身子自己是清楚的,早已拖累王爺多時了。”那張有些蠟黃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無奈的笑意。
“鸞姬娘娘過慮了,臣想說的是——”她說到這裏,故意頓了頓,引染王妃屏退了左右,才又再故作小心的說道,“臣聽說染王殿下和娘娘夫妻和睦,鶼鰈情深,是極為羨慕的。隻是……不知有些人會不會心存不良,對殿下有非分之想,讓娘娘防不勝防啊。”
“鸞儀娥有話不妨直言。”染王妃淡淡皺起了眉。
——方才,我見到雲淑娥正在王爺麵前哭泣,和殿下之間很是親昵的樣子。
秘密說出了口,然而對方卻並不如鸞菀嫣想象的驚訝和憤怒。
“雲淑娥近日失去了至親,有傷感之心也屬人之常情。王爺素來為人溫厚,就算是安慰她也是極為平常的,何況——”鸞姬的話鋒忽然一轉,“我看雲淑娥也是不錯的人,最近民間有傳言,說雲淑娥得了雲氏族長的靈氣,早已成了女子之中的瑰寶,誰若是娶了她就是福氣臨門了。你也知道我身子不好,成親至今也未曾給王爺誕下一男半女,要是王爺真的看中了她,我倒也省了一樁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