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雲出岫  第二十六章 圍場之亂(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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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日巳時,國君奚琮瑕的儀仗隊抵達了天辰山。
    而皇後殷月羅在安置妥當之後第一件事便是私下召見了蕭雪遙。
    “娘娘,”蕭雪遙在得到恩許平身之後,又朝殷月羅近前了兩步,微微俯下身子輕聲道,“臣已經確認過了,她雖然沒有明確回答,但想必那晚她的確是看見了。”
    穿著一襲玄色繡金鳳後袍的殷月羅,明眸微閃,透著冷豔莫測的氣息。
    “哦?”她側過下頷,綰起的青絲閃過一縷冷光,“你把自己裹得那麼嚴實,竟也能教她看見容貌?”
    蕭雪遙臉色一變,心裏油然而生了幾分恐懼,於是慌忙道,“臣也是以防萬一,畢竟那晚的事情發生的太過巧合了。不過娘娘放心,那雲若之是個聰明人,當時既然沒有亂說話,以後也不會胡言亂語的。”
    “本宮教了你多少次了?”殷月羅不急不慢地說道,“隻有死人的嘴才是最靠得住的,你要知道你一直都是提著腦袋在走路的,一旦事情曝光,你和你姐姐都隻有死路一條。”
    “臣謹遵娘娘教誨。”蕭雪遙不自禁咽了咽唾沫,雖然這已不是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與死亡接近了,過了一會兒,她才又小心翼翼問道,“可是,娘娘不是打算將雲若之收歸己用的麼?”
    “青龍雲氏之女,”殷月羅冷冷哼笑了一聲,“想做本宮的人,識時務是基本,有價值是當然,但要馴服,才是根本。”言罷,她轉問一旁侍奉的孫玉道,“派人去了嗎?”
    孫玉回說“已經去了”的話音才剛剛落下,門外便傳來內官通報的聲音。
    ——娘娘,雲淑娥請來了。
    殷月羅勾起唇角,那雙美麗的眸子裏就漾起了攝人心魄的光彩。
    這是雲若之第一次真正地看清殷月羅的臉。
    之前的兩次見麵都是在極為緊張的時候,她連自己的安危都顧不過來,還要鼓起心力去應對奚琮瑕的皇威,所以一直也沒有真正注意到這位後宮之主,妃嬪中間的傳奇——皇後殷月羅。
    抬起頭看見她的第一眼,雲若之就被她身上那股冷豔高貴的氣息所震懾。她和宸妃最大的不同就是,一個是濃墨重彩的豔,一個則是冷淡深邃的豔。
    而且在殷月羅的臉上,幾乎看不到歲月的痕跡。
    難怪最後坐上這後位的人會是她了。雲若之在心裏忖著,想起了自己聽過的傳言——
    殷月羅,出雲帝國開國以來第一個非出自四神族嫡脈的國後。傳言中的她,陰冷莫測,但對奚琮瑕來說,卻是他在自己的原配國後去世十年之後唯一願意冊立為後的女子。她擁有可以彈出這世上最美妙琴曲的一雙柔荑,也正是因為從這雙手裏彈出來的那支飄渺若仙的樂曲,殷月羅才在自己已經身處冷宮的狀態中成功得到了奚琮瑕的注意,改變了幾乎已成定局的人生。
    按照這樣的傳言,她也是第一個敢給國君吃閉門羹的皇後,欲擒故縱的手段在殷月羅的手裏被玩弄到了極致。但雲若之看著她的時候卻在想,也許,這並非是她有多麼擅長那樣的手段,而是如此帶刺的美麗是她與生俱來的讓男人無法輕易舍棄的魅惑。
    “這是用天辰山上才有的雪芽沏的茶,”殷月羅的臉上雖然漾著淡淡的笑意,卻無法讓人感到親近,“嚐嚐吧。”
    雲若之心裏很忐忑,本來無論嚐什麼都應當是味同嚼蠟的。但這盞雪芽香茗,實在太過神奇。她隻是表意性地沾了一點點在唇上帶入口中,但清透的香氣還是瞬間彌漫開來。
    “如何?”殷月羅笑問。
    她忙放下茶盞,回道,“果真是上好的佳品,多謝娘娘賞賜。”
    “那可要多嚐嚐,這東西也隻能在這裏才能嚐到,”殷月羅幽幽說道,“雪芽一旦離開天辰山就會失去香氣,也就失去了價值。”
    頓了頓,她又再略含深意地瞥了雲若之一眼,“一件東西無論再被人欣賞也好,一旦離開它所依賴的環境,離開庇佑,就會變得一文不名。就像這雪芽,縱然名貴又如何?離開天辰山,它與枯草無異。”
    雲若之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殷月羅這是,在把她自己比喻成天辰山,而雲若之,就是這小小的雪芽。
    “哦,對了,”殷月羅忽然笑笑,“陛下也愛品這雪芽,不過這東西性寒,本宮不讓陛下多飲。你說說多可惜呢,這玩意兒若是能順從些,那本宮也就不阻止陛下了。”
    雲若之驀地一怔。對這位皇後說的這句話,她在心裏揣測了許久,怕是自己誤會了她的意思,然而無論她怎麼想,得到的結論都隻是讓她的心更為混亂而已。
    難道,她這是在暗示自己,陛下他……
    雲若之腦海中的胡思亂想還沒有結束,殷月羅就已經好像沒有了繼續談下去的打算,她總是很清楚一次會麵應當在什麼時候結束,因為她需要的並不是口頭上虛無的承諾。
    在她的示意下,雲若之退出了殿外,然而她怎麼也沒想到在轉過回廊的轉角時竟然險些撞到一個人的懷中。
    而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此刻正想回避的奚琮瑕。
    她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而她的雙臂正被他牢牢地抓住。
    “沒事吧?”如此近的看著這張清冽的臉,奚琮瑕覺得她比自己想得還要動人。
    雲若之慌忙退了出來,方才的那一刻她從奚琮瑕的目光中明白,也許自己並沒有誤解殷月羅的意思。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一次禦前刺繡竟會將她從一個絕境中解救出來,卻又再次陷入另一個絕境。
    奚琮瑕看見她惶恐的模樣,也擔心自己太過著急會嚇到她,於是淡淡笑著讓她平身之後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徑直朝著殷月羅的住處去了。
    直到他離開好一會兒,雲若之才鬆了口氣。
    該怎麼辦?她覺得腦海裏很混亂,殷月羅那帶著威脅的暗示不斷在耳邊回響,雲若之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間考慮了,很有可能在回到王城之後殷月羅就會用一道玉牒將她納入後宮妃製之中。
    但偏偏,在這天辰山上,她找不到一個可以商量的人。她再一次,感受到了深深地孤獨無助。
    直到狩獵大會那一日,事情才似乎終於有了轉機。
    祭天式和往年一樣順利而平靜地進行了,但接下來的狩獵大會對很多人來說才是天辰山之行的重點。
    狩獵當日,五位王爺便悉數上了陣,但在場的眾人都很清楚,江王和殷月羅的兒子靜王不過就是這較量中陪跑的對手而已。
    因為他們一個是稚子,一個則與稚子無異。
    順位依舊按照長幼輩分:第一個是穿著一身醬紫色騎射服的奚歸涯,第二個是與奚歸涯隨時都在較勁,所以穿了紫棠色短打的奚漠風。排在第三個的是如玉蒼翠的奚冰塵,第四個則是今年剛滿十歲的靜王,而奚清嶺因為輩分最小,所以站在最後一位,他著了一身藕荷色的衣服,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對這場每年都重複的賽事很不感興趣。
    小小的靜王看了一眼他的母後,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向奚琮瑕要求和兄長們一起競技,當然這並非是他自己的意思,而殷月羅如此安排,則是為了讓奚琮瑕對年幼的他更多添一分欣賞,要知道當年天資聰穎的奚清嶺是在他九歲的時候就親手射中了一頭幼鹿,那時奚琮瑕為此還特意命人用羊脂玉雕了一件精巧的以弓為型的玉器給他。
    所以殷月羅知道要爭得這份青睞,決不能等待太久。
    奚琮瑕示意了他身旁的內官,於是很快一支用純金打造的箭被禁衛呈了上來。這是今年狩獵大會的彩頭,箭羽用的是孔雀翎,炫目的光彩融在金色的光暈中,奪目生輝。
    奚漠風看了一眼掛在馬背上的那隻箭筒,咬著牙信心十足地勾起了唇角。那裏麵的箭,所用的箭鏃是火焰石所造,這種石頭珍惜少有,比一般的鐵鏃還要具有穿透力,隻要射箭人擅用弓箭,那麼它就可以擁有穿過厚重的動物皮的力量。
    他暗暗有些得意,也多虧了奚冰塵不願意用鸞慕英從南疆帶回來的這好東西,否則也落不到自己手中。哼,他笑,這一次奚歸涯的玄鐵弓算得了什麼?那支孔雀金箭必是囊中物不可。
    隔著高大的馬匹,奚漠風沒有見到也沒有注意站在他下位的奚冰塵此刻也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奚冰塵笑的,是奚漠風果然因為不能忍受在自己的強項上輸給奚歸涯,所以毫無意外地在奚冰塵的言語暗示下接受了這特意為他準備的禮物。
    鼓聲開始擂動,所有人立刻齊齊翻身上了馬。
    雲若之站在一邊的女官行列中,抬眼看著那一排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皇子,也不禁覺得這是一幅美好的畫麵。
    那是一片比孔雀金箭更為奪目的光芒,然而血色,卻也暗藏其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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