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鏡花水月?轉之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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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花山莊。
    醒夜把螢火帶回去之後,親自動手為螢火處理傷口、包紮傷口,弄完這些之後天已經蒙蒙亮了。
    “公子,我不懂為什麼你要把這妖女帶回來?”浮紫楓依舊沒覺得自己哪裏錯了,他一直不懂自己敬仰著的主子,為何偏偏為了一個妖女而執迷不悟。
    醒夜替螢火掖好被角朝浮紫楓揮揮手,示意他們出去說,別吵醒了安睡之人。
    浮紫楓牽動著嘴角,緊攥著拳頭無奈地退去房門去外麵等候。
    鏡花山莊,地處偏僻之處,遠離鬧市街區,坐落在郊外的楓林間,山水清幽,幽靜的總能聽到樹葉沙沙的聲響。
    晨風一吹,樹葉自由隨意的下落,醒夜隨手抓了一片楓葉,晨曦暗淡叫他看不清楚樹葉的紋路,這種模糊就好像他看不清自己對慕容燕的感情一般,忘不掉舍不掉,始終讓他無法釋懷。
    “紫楓,紫衣不是她殺的。”
    立於楓林間的浮紫楓,聽到之後眉頭狠狠地皺了起來,“公子,為什麼到現在還要幫著那個女人?你們之間的事已經過了七年了……”
    醒夜怎麼能不明白浮紫楓的意思呢,可他就是忘不掉,忘不掉這七年來養成的思念她的習慣。
    “紫楓,我曾經要還命給她,可是她沒有要。”醒夜寂寥的背影,在寒風落葉間不經意地顫了一顫,這一顫讓浮紫楓略感意外。
    這件事,浮紫楓從未聽醒夜提起過。
    “還記得春日樓的事嗎?”
    “就是紫衣被陌生人送回來,還有公子被她背回來的那一晚的事?”
    醒夜背對著浮紫楓默默的點頭,而浮紫楓則一直很想知道當日發生的事情。
    “紫衣是被她的同伴所傷的,我也是。”回想起那晚傷他之人的眼神和從他口中得出的話,醒夜現在想起來也覺得心口悶悶的痛。
    浮紫楓震驚的同時也很快平靜下來,出於先入為主的思想,他總認為這是他家公子為螢火開脫而找的托辭。
    “這麼說,公子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一個殺手不僅冒充逸王妃,還傷了他家王爺和妹妹,他就沒弄懂,他家主子什麼時候脾氣好到被人騙被人欺負也不懂還擊了,浮紫楓咽不下這口氣,“既然知道,那公子為什麼還……”
    “你是想說,為什麼還要相信她,還要護著她嗎?”醒夜默然轉身,浮紫楓從他清澈的眸子中卻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緒和心情。
    “是的,紫楓不懂。”
    醒夜凝著浮紫楓,良久才回過頭重新背對著他,“紫楓,是紫衣欠她的。”哀婉歎息糾結後悔的情緒齊齊參雜在這一句話之中。
    紫衣怎麼會欠那個女人的呢?縱使知道自己妹妹有點小任性,但也不至於會闖大禍。
    “即便是紫衣,那莊陌庭、蘇流年呢?”這幾個人是她妹妹兒時的玩伴,他亦是和他們相當熟悉,得知他們是死於螢火之手,他就更加無法原諒她了。
    “他們全都欠了她的。”
    “什麼?”浮紫楓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總感覺自己主子越說越懸乎,或者再往下說很有可能要超過他的理解範圍。
    “七年前,是我先欠了她的,之後紫衣他們又欠了她的。”醒夜內心裏埋藏的那些故事其實不想告訴浮紫楓,他不想破壞已經死掉了的浮紫衣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但是顯然顧左右而言他是無法讓較真的浮紫楓信服的。
    “公子,告訴我,全部告訴我。”
    ——紫衣,原本想讓你好好活著贖罪的,可是,天命難違,因為你犯了那樣的錯。
    ——紫楓,若要怪,就怪我好了,一切的起因,皆是因為我。
    “哎……”醒夜再次歎息,擼了擼楓葉皺卷起的葉麵,然後把回複平整的楓葉重新送進風中,看著楓葉越飄越高,越飛越遠之後才轉身朝浮紫楓走來。
    每走一步,都如千斤重。
    幽幽的述說,關於七年前那一場匪夷所思叫人忍不下心去回憶的往事。
    往事中,能看見一群人年少時意氣風華的模樣,同時也正因為這些人的年少輕狂而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有因必有果,自己種的因就要自己品嚐果。
    往事中的少女,失了清白失了孩子失了自己,水裏來火裏去終變成了今日的模樣;而那些傷害人的人也終於得到了所謂的報應,以他們的血他們的命去另一個世界贖罪去了;而獨獨停留在當時的人,卻也變得一無所有了,或許,那些本就不該是他能夠得到的。
    因為僥幸,所以他有幸得到了。
    又因為沒有珍惜,所以命運也沒有珍惜他。
    一直在旁聽著的浮紫衣,驚駭過,震驚過,失望過,迷茫過,動搖過,痛心過,很多很多湧上心頭的情緒都是他以前不曾體會過的,所以結果正如他之前想象的那般,難以接受,難以想象,難以消化。
    “公子……”浮紫楓哆嗦的唇瓣始終無法啟齒,可必須啟齒,“那,那是你的孩子嗎?”問出口的同時,浮紫楓一次又一次在心中祈禱,一定要是否定的答案,一定要是否定的答案,否則他將終生得不到救贖。
    其實,答案明明早就在心間了。
    其實,很多時候是人們不願意去承認罷了。
    “公子……”浮紫楓悔恨的跪倒在醒夜麵前,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想替妹妹無知的邪惡道歉,也想一腔熱血的去彌補一些什麼,可是,可是,就算他再怎麼努力的道歉彌補,妹妹的命也不可能重來,他家主子失去的孩子也不可能重新活過來。
    為時已晚,原來體會到的時候,竟可以是這般殘忍的詞彙。
    “公子,紫楓錯了,紫楓對不起您,紫楓……”堂堂男兒,跪倒在地,泣不成聲,這是醒夜未見到的浮紫楓。
    在磕頭的同時,浮紫楓一直想象著自家主子知道真相後的心情,連他聽過來都覺得殘酷,那麼有著一顆溫柔心的主子該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呢?
    咚咚咚,浮紫楓不停的磕頭,磕到額間殷紅一片,額間滴淌的鮮血流進眼睛裏,造成了一片血紅的假象,那些沉浸在血色裏的魂靈在狹小的瞳孔中穿梭叫囂訴說著自身的淒涼,那些戾氣堵得人呼吸困難。
    麵對死亡,贖罪實在是一種很無奈而無力的方式。
    醒夜一雙溫柔的手撫上浮紫楓的肩頭,那看似溫柔的手卻在無形中用力,用力鉗住浮紫楓肩頭阻止他拚命磕頭的舉動。
    “所以紫楓,我現在不奢求愛她,隻求能好好護著她。”
    “公子……”浮紫楓抬起頭望著醒夜,“我……”澎湃激蕩的心情無以言述,浮紫楓粘上泥土的手重重的握上醒夜搭在他肩頭的手,緊緊地握著,顫抖著握著,隻有這樣仿佛才能傳達他的心情。
    醒夜另一手也緊緊握上了浮紫楓的手,頷首微笑道:“紫楓,我明白的。一切皆不可強求,從很早前我就明白的。所以紫楓,也不必太過自責。”
    鐵錚錚的漢子含淚垂首。
    臨近的小道又傳來沙沙的落葉聲,這次是焦急趕路人踏著樹葉而過發出的聲響。
    從小道快跑而來的嚴烈,人還未到嘴裏就火急火燎的先喊了起來,“公子,公子……”但人到地時,看見眼前畫麵的時候,嚴烈又閉口不說話了,傻傻地看著兩個人,一直看著。
    “紫楓,你這是……?”嚴烈不明所以的問道,“你這裏,血。”嚴烈看見了浮紫楓淌血的額頭,以他的思維一定會認為這兩個人之間發生了流血事件。
    浮紫楓抬手用袖子擦了擦了額頭,“我沒事。”浮紫楓很清楚嚴烈火爆的性子,這樣的事他還是不知道的好,所以要在他深挖掘前先轉移他的注意力,“你這家夥來這裏幹什麼?好像十萬火急的樣子。”
    “喔,喔……”嚴烈咽了咽口水,這才把情況說了出來,“公子,逸王來了。”
    “他來了嗎?”夕拾的來訪,隻不過是遲早遲晚的事。
    嚴烈猛點頭,對上自己主子的眼神也如臨大敵一般。
    “去請逸王來我房裏。”醒夜淡淡留了一句之後就先行回房了,至少在她被帶走前,再多看她一眼。
    “啊——”嚴烈張圓了口,一副驚駭的模樣,按照嚴烈的想法,好不容易擒到了那個妖女,就算主子一朝護著她也不能一輩子護著她,隻要妖女還留在山莊裏,他總會找到時機對妖女下手的,可要是妖女走了,這不是連下手的機會也沒有了嗎?那還怎麼給紫衣報仇啊?
    醒夜離去之後,浮紫楓隻是畢恭畢敬的垂首送離,並未出言阻止。
    “紫楓,你這是怎麼了,就這樣輕易放走妖女嗎?”嚴烈瞪著眼不滿道:“要是妖女被逸王接走了,我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恩。”浮紫楓能給出的反應隻是微微點頭。
    “恩什麼恩啊。”嚴烈幾步跳到浮紫楓麵前,著急又上火,“妖女走了,就再也沒有機會殺她了,若是沒辦法殺她就沒辦法給紫衣報仇了。”
    “以後不要再提這事了。”
    “啊?”
    “我說,以後不要再提為紫衣報仇的事了。”浮紫楓離開前最後留給嚴烈的話,說這句話的同時,心裏也打定了一個主意。
    嚴烈呆愣在原地,怎麼想也想不出這是為何,於是不罷休的追著浮紫楓問東問西,好像今夜非得問出個原因不可。
    “浮紫楓你別走,你給本大爺說清楚。”
    “……”
    “浮紫楓,浮紫楓……”
    在家丁的引領下,夕拾進到醒夜的房間,進屋的第一眼就看見螢火一臉無血色的躺在床榻上,來這裏之前已經聽暗衛回報了大致情況,但是見到麵的時候,夕拾依舊覺得心抽得緊。
    隻是一個不小心忽略了她,就讓她變成這副樣子了,他說過要保護的人,終究還是受到了傷害。
    “燕兒。”拉起螢火的手,那手指頭像冰山化不去的雪一樣冰冷,不管他怎麼呼喊,昏睡的人都毫無醒轉的跡象,溫暖的指尖探上她的脈,確定再三,他才鬆了一口氣。
    原本他也有資格呆在她身邊對她溫柔嗬護的,可究竟是什麼造成了他們之間的隔閡呢,看著夕拾溫柔呼喚螢火的畫麵,醒夜心頭突生一種悲涼和不舍的情緒,他也突然想要試著留下她,哪怕試試看看。
    下定的決心的時候,夕拾已經抱起了螢火。
    “四弟,她的傷口還未愈合,此刻不適合舟車勞頓,我看,還是,還是留在這裏多休養幾日吧。”
    夕拾拉好蓋在螢火身上的皮裘確定不會透風之後才起身打算離開,在轉身之後,醒夜不偏不倚的擋住了他的去路。
    “四弟……”
    “之前已經很勞煩三哥了,之後就是小弟的事了。”夕拾朝醒夜微微點頭,以表謝意。
    夕拾抱著螢火很快越過醒夜的身邊,“四弟,為了她的傷,還是先留下吧。”
    夕拾疾走的步伐刻意停了下來,“不用了。”
    對夕拾的固執己見,醒夜不解,他以為為了她的傷著想,他該會接受他的建議。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把她留給曾經帶給過她傷害的人。”夕拾頭也沒回的說道。
    一句話,幻滅了他殘存的希冀;一句話,輕而易舉的把他打回了原形;一句話,道清了他們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牽連;一句話,他徹底失去了她。
    ——那個叫做‘燕子’的女子,再也不可能屬於他了。
    ——‘我叫慕容燕,燕子的燕。’這樣的話,他隻能在心底反反複複的咀嚼回憶了。
    看著夕拾抱著螢火離去的那一瞬間,醒夜的心痛到無法呼吸,痛,不可抑止的遍布四肢百骸。
    總是在夜裏的時候,他能夠有機會觸摸她,可是等到太陽升起的時候,她便又要消失了。
    她果真是從天界而來的仙子,匆匆而來,匆匆而走,留給了他美好,又帶走了他的美好。
    就像天上月,當它高懸天際時,有水即可映月,當你伸手采摘,她便一碰就散一觸就碎。
    生生死死間,得到失去間,兜兜轉轉間,一切猶如鏡花水月,觸得到,卻永遠也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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