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二章 生死相隨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5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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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螢火拉著夕拾在林間疾走,也顧不上一旁的駿馬,走了幾步,螢火忽然停了下來,附在地上耳朵緊貼地麵細細地聽著什麼,垂落的發絲讓夕拾看不見螢火的表情。
    其實在發絲之下,螢火好看的眉頭早已經蹙了起來。
    起身之後,螢火呆在原地好久都不發一聲,直直的咬著唇瓣在思量著什麼,直到夕拾又一次撫上她的唇瓣,她才從冥想中抽身而出。
    “早就說了,再怎麼樣也不要咬自己的唇瓣,你看,又咬紫了。”夕拾心疼地撫摸上螢火咬得發紫的唇瓣,一臉責備之意。
    靜靜地讓他撫摸著,似在享受這片刻的安寧和寵溺。
    “怎麼了?”
    “有很多人往這邊來。”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螢火自嘲的笑笑,那些人估計也是一些死士,在泉的帶領下奉命拿下她或者是他們,而且剛才泉詭異的出現讓螢火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螢火握住夕拾撫摸唇瓣的手,手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暖,不禁地握得更緊了,“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可怕。”說著的時候,眉頭皺得更深了。
    泉的可怕,恐怕隻有她知道。
    為了煉毒,他不惜以身試毒。
    那副樣子,長不大的少年樣,便是最好的證明。
    一旦認定,不管用什麼方法,泉都會達成目的。
    “你是不知道他……”剛想說點什麼,螢火才意識到,夕拾並未真正和泉打過照麵,即使是城樓那次,她想著夕拾未必注意到了。
    見螢火皺起了眉頭,夕拾拉著她的手來回晃蕩,“他有多可怕我不想知道,我隻知道,我們現在在一起。”說著,還舉起他們十指交握的手,這樣緊緊交握的手,他不信,還有什麼力量能將他們分開。
    “既然不騎馬,那麼我們就當逛樹林欣賞風景吧。”夕拾拉著螢火開始前行,朝著馬匹奔來的相反方向走去。
    “都怪我,要不是我迷路了,我們不至於……”是啊,要是她不迷路,他們早就和冷鋒等人彙合了,也不會兩個人身陷險境了,這刻螢火深深的自責著。
    聞言,夕拾轉過身來,捧起螢火的臉,定睛看著她,“難道你沒有自信保護我?或者不相信我可以保護你?再不然還是不相信我們呢?”
    麵對夕拾的問題,螢火回答不出。
    那些死士她並不是沒有自信對付,就算來比這多得多的數量,殺起來的時候她也不會多眨一下眼,隻不過現在並不是她一個人,也因為夕拾的存在,她想著她或許會分心,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就是不相信他了?
    深深地看進夕拾散去塵霧的眼眸,那裏麵沒有任何疑惑之色,堅信、篤定之情充滿了整個眼眶,是啊,自從她選擇了他之後,她還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把這條命壓上去。
    手指重重的交握,相視而笑,過後,兩個人的眸子裏便是一片晴明。
    “迷路了,你可能辨認方位?”
    “沒有地圖,此刻也不知道具體位置,所以無法分辨。”
    “那,怎麼辦?”
    “走著,然後遇見人就問問咯。”
    “要是找不見人怎麼辦?”
    “不會的。”
    “萬一找不見怎麼辦呢?”
    “嗬嗬,傻瓜。”
    “……”
    兩個人就這樣手牽著手走在滿是落葉的林間小道上,像遠離塵囂的平凡夫妻一樣,賞著風景聊著家常。
    小道兩旁矗立著一排排整齊的楓樹林,火紅的楓葉隨風飄零,偶爾落在兩人肩上、頭上,更多的楓葉堆積在路麵上,踩上去會發出沙沙的好聽聲響。
    雲霧散去,林間的空氣帶著泥土的芬芳和清香,讓人聞上去有一種陶醉的感覺。
    兩個人並肩走著,夕拾時不時還是能聞到螢火身上還未消散的血腥之味,側頭望去,螢火平靜的臉上無一絲戾氣,夕拾此刻才恍然明白,為什麼這個女子喜好穿著紅衣,因為殺人的時候即使沾染上鮮血,可是看上去依舊如常,那些鮮紅全部浸透在另一種更豔麗的紅色之下,那是一種很好的偽裝。
    就好比自己喜歡穿水藍色的衣衫,潺潺之水、湛藍之幕,表麵上看起來一派淡薄,寧靜而致遠,拖著一副病體安安穩穩的過著他的日子,他的野心和欲望也會被掩飾起來,欺騙別人的同時也給自己造成一種看透一切的假象。
    好在,他們遇見彼此的時候就已經卸去了偽裝。
    “在想什麼?”螢火有些不太習慣夕拾的沉默。
    夕拾微彎嘴角,“我在想,你若是和泉交手,誰會贏?”
    “我會輸。”螢火答得毫不含糊。
    “這麼肯定?”
    “嗯。”
    夕拾沒有接著問下去。
    兩人走了很長很長一段路,其間一個人都沒有遇見,甚至聽到的馬蹄聲都沒有緊追上來,螢火不但不好奇,反而豁然地想要享受這屬於二人的安靜世界。
    自從殺人開始,她的世界有多久沒有如此安靜了?
    她不記得了,隻記得,每天腦子裏想的便是那四個人仇人的模樣,還有要解決的目標。
    親手解決掉蘇流年和莊陌霆之後,她被血腥和仇恨擠滿的心就此空落了一大片,直到再遇見陶影照和浮紫衣之後,她空落的心又重新被填滿了起來,要殺掉他們兩個的念想日夜折磨著她的思緒,雖然最後陶影照和浮紫衣不是死於她手,但是陶影照和浮紫衣最終的下場都是身首分離,她想,若是她估計也還會給他們留個全屍吧,於是很戲劇性的,她惦念了七年的仇恨就此告一段落了。
    沒有了仇恨填充的心日漸空蕩。
    如果說,還有什麼事能讓她惦念的,無非有三,一是醒夜,經過那次之後,她和醒夜的恩怨情仇也算擱下了,即使醒夜依舊對自己有情,即便自己對醒夜也未徹底忘情,但是她知道,他們已經回不到當初了,於是糾纏不斷,還不如幹脆做個了斷,而在炎舞冒充她殺掉浮紫衣之後,她想,自己和醒夜之間就再無情義可言了;念想其二,便是暗花流和泉,春日樓和主上一聚,她發現自己其實對主上一無所知,且主上醞釀的陰謀也是她無法理解和認同的,所以她便再也無法完成主上交代的任務了,尤其是要她看著夕拾死在麵前,於是對效力了七年之久的組織也生了叛逆之心,還有泉,給了她第二次生命的人,也說過就算是殺人也會陪著他的諾言,如今也無法信守到底了,這一切的變數歸根結底都因為那一個人,就是身邊此刻牽著她手的男人,聖天朝的逸王夕拾。
    仇恨一點一點在消失,舊夢也一點一點在忘卻,擯棄這些取而代之的全部都是那個名字,她居然會擔心他身子,她居然會擔心他死於別人之手,她居然為她放棄了暗花流,她不知道接下來自己還會為了她做些什麼。這些潛移默化的改變,甚至讓她覺得,那時候中的劇毒一鉤吻,不是毒藥本身,而是他的毒,讓她無藥可救的踏上了追隨他的路,這種緊要關頭的義無反顧,讓她自己都有點害怕自己了。
    “在想什麼?”這次改換夕拾問了。
    螢火惶惶地搖搖頭。
    “是在想我嗎?”
    “你說什麼?”
    嘩啦嘩啦,突然耳邊傳來一陣嘈雜的水流聲,聲音大的淹沒了人聲。
    思緒間,已經讓他們徹底遠離了寧靜,耳邊充斥著湍急的水流傾瀉聲,吵得腦子嗡嗡作響。
    夕拾很無奈的聳聳肩,笑著搖搖頭。
    不知不覺,他們竟然走到了一處空曠地,而空曠地的前麵竟是飛流直下的瀑布,湍急的水流濺起的水花竟讓雲霧難分,而他們此刻漫步的地方竟是懸崖邊上,前麵的瀑布擋住了去路。
    止步於瀑布前,夕拾很有興致的欣賞著瀑布,離遠了看覺得瀑布就像織布機中流瀉出來的布匹,隔近了看去又像是一條從天際倒灌而出銀鏈子,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落地之後濺起一地白霜,白霜又築起一道氣勢恢宏的氣牆,氣牆上還掛起了一條七彩的虹,這樣的景色,簡直美得不像話,幽居王府多年之後,看到如此美景夕拾興奮的想要大叫,可是身後那些借著瀑布噪聲趕超而來的殺手們硬生生扼殺了他這個天真的念頭。
    回過神的時候,螢火已經是一副備戰的狀態了,而夕拾久久不願從美景上收回視線,負手而立,這種氣勢恢宏的畫麵不知道要隔多久才能再見呢。
    幾十名黑衣人慢慢聚攏,然後從人群中間讓出了一條道,那個讓螢火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在眾人迎接的目光中款款而來,那一雙寒冷的眼睛,不帶一絲情緒,和以前一樣,走路的時候總是喜歡摩挲著指尖的寶石戒指,仿佛隻有撫摸著戒指,他才會感到心安一樣。
    泉立在黑衣人身前,低首垂目,腳尖一直在提著地上的石子,“螢火,跟我回去吧。”
    不知是他的嗓音太低還是瀑布的噪聲過大,螢火沒有聽清泉的話。
    “你是奉命來殺我的?”
    同樣的,泉亦沒有聽清螢火的問話。
    “螢火,跟我回去吧,我會幫你向主上求情的。”泉依舊低著頭,這一句好像也是他扯開嗓門說的話。
    瀑布之水濺到螢火臉上,星星點點的涼意彌散開來。
    這一次,螢火清楚的聽到了泉的話。
    可是,她卻寧願自己沒有聽清楚他的話。
    螢火燦爛一笑,搖搖頭對泉大聲喊道,“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要動手就趁早。”
    又一滴水濺到了脊背之上,螢火頓感背部一片冰涼。
    “慕容燕,你說過的,就算是殺人,也要陪著我的。”這一次,泉哪兒也沒看,直視著螢火,他希望她還記得當初的承諾,並天真的希望,她可以和以前一樣繼續陪著她。
    寒冷的眸子不再寒意連連,而是充滿了無聲的希冀,這些螢火看得清清楚楚,那也是一雙清澈的眼眸,裏麵包含了最純真的願望,也是當初她親口承諾於他的願望。
    可是,可是,她要食言了……
    “對不起了,不能再陪你一起殺人了。”螢火說得很輕很輕,泉通過螢火一張一合的唇形才讀出她的意思,當即沉下了臉,指著一直背身而立的夕拾,“你以為他也能全身而退嗎?”
    是啊,前有萬丈深淵後有追兵,憑她一個人也許還能殺出去,可是身邊還有夕拾,更重要的是那些對手中還包括了泉,螢火早知道,她沒有一點勝算,她也沒得選擇。
    想著,螢火刷地朝夕拾看去,那單薄而美好的身影在光線水汽下顯得超凡脫俗,可越是美好越是舍不得,螢火看著心不由地揪緊了,螢火寒栗的眸子一睜,“泉,如果我說,我留下我的命,你可否放過他?”
    她選擇留下自己的命,而不是選擇跟泉回暗花流,這種選擇讓他們都甚為不解。
    潛意識中,螢火早就認定了,她的仇已經報了,而夕拾還有很多未完成的事等著他去做;早已厭倦了暗花流的殺手生活,與其回去領罪還不如就此留下命,一了百了;況且自己的一命還給泉的同時若能救下他,也算值當了。
    在螢火開口之後,怨怒不甘充斥了泉的神經,他不信她居然會為了那個男人舍棄性命,摩挲戒指的手狠狠地掐進了自己的皮肉,他無論如何都不相信,螢火是那種背信棄義的人,他,不信。
    “好,我答應你。”
    “真的?”
    “如果你死在我麵前,我就放過他。”泉朝螢火伸出手,示意她到自己這邊來。
    有那麼一霎,螢火心動了,一心隻想著讓夕拾活下去就好,而自己,報完仇之後,生或者死並沒有太過執著。
    不知是被誰輕易蠱惑了,螢火居然言聽計從的邁開了步子,一步一步朝泉走去,走著又離泉的指尖又近了一分。
    “什麼馬蹄聲,什麼黑衣追兵,那不過是他想把你逼入絕境,待你無法選擇之後迫你就範的計謀而已。”夕拾好聽的聲音隨著瀑布水流之聲傳了過來,也止了螢火移動的步伐。
    蠱惑之毒,瞬間被幻妙的嗓音破解。
    螢火眼前人影一晃,夕拾移步到他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直勾勾的盯著泉看,“原來你就是泉啊,不僅用毒高明,而且計謀耍得也不錯。”憂鬱冷清的性子很符合‘泉’這個字。
    夕拾用了‘耍’字,這分明是在嘲笑泉的小伎倆。
    “那又如何,現在你有的選嗎?”泉冷酷的嗓音傳來,不輸分毫的和夕拾對視。
    夕拾眉眼一彎,笑得狡黠,一手摟過螢火的肩頭,一手繞起螢火肩頭的發絲,語調不高不低卻似帶著一絲玩味的說道:“誰說本王沒得選啊?”
    螢火仰望而去,夕拾一臉玩笑的表情,看過去有那麼一點不真實。
    而泉冷笑一聲,他倒是要看看夕拾所謂的別的選擇又是什麼。
    夕拾低頭在螢火耳畔耳語了幾句,螢火不可思議的凝著夕拾,眼神裏寫滿了驚訝,而夕拾隻是溫柔地看著他,低低的嗓音縈繞在心頭。
    看了良久,螢火重重地朝夕拾點了點頭,再次對上泉的視線之時,螢火已經笑容滿麵了。
    在之後,泉看見的景象連他自己都不願意相信。
    他看見,夕拾摟著螢火的腰,兩人雙雙朝瀑布下跳了去……
    一一螢火。
    這個名字還來不及喊出口,那一抹豔紅就如霧氣一般急急消散而去。
    塵霧消散,永不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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