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一章 來生再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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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府內。
“你要去哪?”夕拾從後麵叫住了一心往外趕的螢火。
螢火定住腳步,手中緊捏著一張信箋,從夕拾的角度看過去不會察覺出什麼異樣,可是螢火的身子其實是在顫抖,“你千萬不要出去,留在這裏等我回來。”沒有回頭,手中的信箋捏成了團,不多做停留就朝門外跑去。
奔跑而去的寶藍色背影,夕拾看在眼裏,心裏又是茫然又是空落。
--燕兒,不是早就說過有任何都不要瞞著我的嗎?如今,你可是又忘記了。
--或者在你看來,究竟是哪裏還差一些信任呢?一路走來。
--是不是牽扯到醒夜有關的事,你就對我變得有所保留了?我知道你和醒夜……第一眼,就已然看得明了。
--不過,燕兒,我信你,我就在這等著你回來。
都督府的氣氛已經讓螢火感到很壓抑了,陶影照莫名其妙的死亡搞得大家人心惶惶,失去寶貝兒子的陶戰更是當夜就下令封閉了所有城門,發誓定要把凶手找出來給他兒子償命,發喪吊喪,讓原本熱鬧的都督府一下子沉寂了起來,府邸所有人的也不會再去在意什麼王爺王妃的事了,他們的眼裏隻看得到那副停在正堂空地上的棺材,還有抓捕凶手,其餘的人和事都變得無關緊要起來。
起先,三王在清晨吊唁過了陶影照之後就各歸各去了,可在返回的時候,螢火和醒夜卻收到門外小廝送來的無名信,螢火並沒有太在意,把信揣袖子裏一如平常的回院子,走的時候她並未看見醒夜是如何處理信件的,直到她睡了個回籠覺起來看完信追出去之後,才發現醒夜早就出去了。
一路而過,都能遇見一隊又一隊的侍衛在對當街的人和住宅中的老百姓進行搜查,螢火實在是不敢相信,如此緊張的局麵下泉還是會冒險走到這一步。
泉的信中隻寫了老友相聚,請她看一出久違的戲,其餘什麼都沒說,地點時辰皆無;螢火聞出了信紙上屬於泉的特有藥味,就算知道這信是泉送的,可是要去哪裏找他們又是個難題,還有醒夜究竟是不是也接到了同樣內容的信,螢火並不敢確定,但她相信,泉要她看的戲,主角絕對不會隻有浮紫衣一人。
--泉,為何你總是一而再的自作主張呢?
--夜,為何淡漠如斯的你會前去赴約呢?
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切事情由她開始再由她來結束,不好嗎?
春日樓內。
醒夜那句‘一命還一命’的話久久地回蕩在空曠的樓層間,泉的表情似笑非笑。
伏在地上的浮紫衣已經淚流滿麵了,鮮血混著著淚水讓醒夜有點看不清她的表情,隻感覺浮紫衣的收一直拽著他的衣角,拚命地朝地上磕著腦袋,這是在求他的原諒嗎?
“紫衣,為何你當年要那麼做呢?”
浮紫衣隻能發出嗯唔的聲響,咚咚咚,腦袋不停地往地板上磕碰,以為這樣便能贖罪了,可這些在醒夜看來已然為虛偽之作,浮紫衣根本不知道,當年就是自己先欠了慕容燕的,原本打算用自己的一生去愛她去償還她,可是這一切都被浮紫衣擊得粉碎,他不懂,浮紫楓和浮紫衣明明是兄妹,一個熱血衷腸可一個為什麼會是陰狠毒辣的呢?
“紫衣,平時是我和紫楓太嬌慣你了。”
浮紫衣抽泣的點點頭又搖搖頭,額間一片殷紅,化成顯眼又鮮豔的胭脂一路流淌下來,這些血就讓浮紫衣看起來如此痛苦和狼狽了,那麼當年慕容燕留得那些血又會是怎樣一副慘境呢?
醒夜閉目微張著嘴,他不敢想象,那樣柔弱花樣的少女所遭受的一切,腦子裏的畫麵劇烈的搖動,將醒夜的心一點一點撕裂開來,鮮紅的血浸滿了眼眶,睫毛間落出的晶瑩劃麵而過,沾上嘴角流進嘴裏,好苦澀,好苦澀。
醒夜平靜的望著浮紫衣,浮紫衣揚起的腦袋對上來自醒夜目光的寒冷,那雙她迷戀不已的眸子裏盛滿了寒冷,沒有憤怒沒有灼熱,他不是不生氣,而是心底冰冷了一片,浮紫衣想,這比醒夜打罵自己或者要殺了自己都要來得絕望,無聲無息間,是失去的終極盡頭,七年前早該上演的結局此刻上演起來,竟會那時候更難以接受,混合著血的淚滴重重砸到地板上,沿著不規則的紋路洇開無色的花。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醒夜俯□掰開浮紫衣緊拽不放的手,眼光卻一直停留在泉的身上,“剩下的,就用我的命來還吧。”
“說到底,你還不是想袒護這個該死的女人。”
“就算再殘忍的去死,死了之後也就一了百了了,什麼痛苦、什麼記憶都會隨著死亡而煙消雲散。如此讓她贖罪可好?殘缺的身體、殘缺的心,就和燕子當初一樣。”
泉一怔,溫柔的醒夜一旦決絕起來竟會比其他人更加殘酷。
而且,正如醒夜所言,死了真就什麼都沒有了,浮紫衣這種人就該活著償罪,廢了的雙手,花了的容貌,燒傷了的嗓子,讓紫衣傾城這般活著確實比讓她死來得解恨。
“紫衣,就這樣贖你的罪吧。”
醒夜微微一笑,浮紫衣看到了他不曾給過自己的那種笑容,具體是哪種她形容不出來,可是這樣的笑卻讓她神傷,似乎這是他人生最後的笑。
笑過之後,醒夜跨過浮紫衣,一步一步朝泉走去,盡管浮紫衣很想拉住醒夜的衣袍,可晃蕩在麵前的白色衣袂,即使伸手去觸及也不再是她能觸碰的到了,白色和紅色融合間拉出了一條深壑,把他們徹底的隔絕開來。
“那些回憶,在別人看來,也許是一件小事,早已忘記,可在我心中卻也紮下了根。所以……”醒夜的腳步變得艱難起來,彎著腰咳嗽,他清晰的感覺到手背上那道傷痕的刺辣疼痛,以及現在身體上發生的反應,顫顫巍巍的走向泉,每跨一步他都覺得無法控製好步伐,但他依舊一步一步在行走,“所以,我欠她的,我一個人來還。紫衣已經用她的殘生來贖罪了,現在輪到我了……”
泉冷漠的笑著,指腹來回摩挲著指間的寶石戒指,“我可不會讓你死在這裏。”
“哪裏都好。”
“那走吧。”
“好。”
轟。
在泉和醒夜走出春日樓後不久,那裏麵就發出一聲巨響,緊接著火勢便從幾個窗子裏竄了出來。
噗哧噗哧亂竄的火苗,映紅了醒夜的眼,在一片火紅中,醒夜仿佛看到了破碎流年中少年少女相識的一場過程。
清淨的街道已經這一場火勢而變得喧鬧吵雜起來,各色各樣的人懷著各自心思趕來救火或者看戲,他們有著不同的麵孔、不同的嗓音、不同的談話內容……
身邊的人越聚越多,可醒夜卻覺得自己恰好被孤立在了一個無人的荒島上,四周一片黑暗,唯一的亮光就是那場火,來來往往的人不是出現了便消失,就是如虛影一般被火勢吸了進去,然後張牙舞爪的被吞噬再不見,一切都在流失,以一種不可預測的速度倒流。
原來,這就是失去了的心情。
肆意的看著、肆意地笑著,笑那些遺失在火中的記憶。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火勢不知道燒了多久,等螢火趕到春日樓的時候,隻看見春日樓的老板在燒得麵目全非的店門前哭天喊地的,不顧周圍人的指指點點,哭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
而在人群的簇擁中,螢火竟發現了一身邋遢的浮紫衣癱坐在春日樓的店門口,酒樓的標旗不知道什麼時候斷了線而砸披在她身上,青絲散亂的糾纏在臉頰上,那一張曾經傾城的臉布滿了黑灰、血漬、眼淚,帶有傷口的手無力地耷拉在旗子上,止不住的顫抖。
“他們去哪了?”
浮紫衣的眸子變得毫無焦距,任螢火怎麼叫喚都沒有反應,被咬的稀爛的唇瓣一張一合的說著什麼,聽不見口腔中發出的聲音,螢火讀著依稀隻能辨清的唇形,心裏咯噔一下。
“喂,你。”螢火扯住一個前來盤問的侍衛如是說道。
“本大……”侍衛被莫名的拽住正要惱火,可再見到螢火手中的令牌之後立刻閉上了嘴,急忙朝螢火施禮,“參見,參見大……”
“送這個女人去都督府,找浮紫楓。”說罷,把浮紫衣丟給了侍衛,自己則著急的剝開人群,朝浮紫衣口中囈語出的地點狂奔而去。
那是一段很漫長的山路,泉走在前,醒夜跟在後麵,一路上,二人不曾言語。
看著漸漸暗下去的天空,感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醒夜不知道自己沉重疲累的身體將倒向何方,天空越來越黑,路越來越崎嶇,茫茫蒼山,星辰愈近,這是通往山頂之路嗎?自己的性命是要在哪裏被結束嗎?
指關變得發白,醒夜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了,他想,趁著還能開口之際,他想,再多知道一些關於她的事,“能告訴我一些關於她的事嗎?”
泉冷哼一聲,臉在不經意地回轉間沉入了夜之黑暗中,清泉般的嗓音,在夜空劃開了一道極淡的光。
--燕子,一個人的回憶,能長久到什麼程度?
--你記憶中深刻的人影會是誰?會是哪般模樣?
--而毫無疑問,我的記憶裏全部都是你。
--也許,天各一方的我們,都是在一個人回憶,一個人疼痛,一個人笑,一個人行走,一個人寂寞呢。
--好了,現在終於有機會把欠你的債一次性還掉了。
--可是欠你的情,大概要用來生來還了,如果還有來生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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